第6章 百足之虫(第2/3页)

那人将冰绡塞到他手上,沈顾容微怔,抬手将冰绡绑在眼上,这才看清方才说话的人正是奚孤行。

沈顾容含糊着道:“好多了。”

奚孤行毫不客气地坐下,嘲讽道:“我还想着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和师尊交代,想了一堆理由,没想到竟然一个没用上。”

沈顾容都要习惯奚孤行的毒舌了,也没在意,他看了看外面。

天已经亮了。

“牧谪怎么样了?”

奚孤行嗤笑:“你自己都去了半条命,竟然还有闲情关心别人?——他没什么大碍,那只鬼修应当是在幽州肆虐瘟疫的那只。”

沈顾容想了想书中的大致位置:“幽州?不是离这儿很远吗?”

奚孤行拿出天青玉髓,抬手一挥,一张坤舆图铺在面前。

“幽州离京州再怎么说也有千里远,疫鬼出现在这里确实古怪。”奚孤行抬手指了指坤舆图上的幽州,“我听离索说过,那只疫鬼到长赢山时已经虚弱得维持不了人形,明明将其格杀却还是附身牧谪身上,且修为大涨。昨日若是你晚出手半步,疫鬼定会夺舍牧谪。”

沈顾容挑眉:“你的意思是?”

“难道你就不觉得牧谪有什么问题吗?”

沈顾容心想,自然还是因为他是天选之人。

奚孤行见他又开始沉默,突然不耐烦地说:“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沈顾容抬头看他:“什么?”

“你当初收牧谪为徒时,无人同意。你却一意孤行,险些同师兄弟门打起来。”奚孤行将装着疫鬼的琉璃瓶放在小案上,道,“你看这只疫鬼。”

沈顾容本来不想多说,省得在奚孤行面前露馅,但那只琉璃瓶中的场景太过奇怪,他欺身过去看了看,眉头突然皱起来。

那只鬼修灵体已经消散了大半,蜷缩成一团在琉璃瓶的一角瑟瑟发抖。

奚孤行将琉璃瓶微微转了个方向,那几乎魂飞魄散的疫鬼竟然挣扎着挪了个方向。

连续试了许多次,那疫鬼的朝向一直指着北方。

奚孤行抬手一指,道:“那是长赢山的方向——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它之所以从幽州奔波千里而来,七成是为了牧谪。”

沈顾容手指一颤,愕然看向奚孤行。

奚孤行狭长的眸子冷冷看向他,带着点强势的威压:“沈奉雪,告诉我,牧谪到底是什么人?”

沈顾容:“……”

沈顾容都懵了,我也想知道,但是书中没写啊!

两人冷冷对视,就在沈顾容险些招架不住要信口胡诌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奚孤行眼看着沈顾容马上要被自己逼得回答了,却被人打断,当即不耐烦了。

他厉声道:“何人?不知规矩吗?!”

外面有人噗通一声跪下,嘶喊道:“掌教!圣君!牧师弟发狂了!”

奚孤行和沈顾容一愣,霍然起身。

长赢山,知白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弟子已经被离索赶了出来,偌大个知白堂被一道透明的结界笼罩,应该是离索生怕灵力波及伤到人,隔绝了一方天地。

虞星河已经在一个师兄怀里哭到要抽过去,被吓得不轻。

奚孤行抓着沈顾容的手转瞬从泛绛居到了知白堂。

两人一落地,奚孤行大步流星上前,也没等其他人为他说明情况,雷厉风行直接撕开结界入了知白堂。

方才奚孤行为沈顾容输了一道灵力,让他勉强站稳,他两只手抄在宽袖中,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虞星河扫见沈顾容,立刻哭着扑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鬼哭狼嚎,就见他师尊轻轻伸出手抵在唇边,宽袍垂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手腕,示意他噤声。

“别怕。”

沈奉雪虽然人人惧怕,但在这种情况下,所有弟子瞧见他却像是看到了救星,全都双眼放光地看着他。

“圣君!”

沈顾容原本还想抄着手在一旁看奚孤行摆平一切,此时对上几十双眼巴巴的眼神,顿时没脸干等着看好戏了。

他拍了拍虞星河的小脑袋,一边发怂一边信步闲庭地走向了知白堂。

离索修为只是金丹期,沈顾容就算重伤也不会被他布下的结界拦住,很轻易地跨入结界中。

知白堂桌椅已经被轰成了一堆木屑,沈顾容听到里面一声嘶叫,接着一个人直直从屋舍内飞了出来,重重撞在了门框上。

沈顾容差点一脚踩到,连忙收了脚。

往后退了一步,他才看清楚方才飞出来的人,正是牧谪。

沈顾容:“……”

竟然敢打小主角,奚孤行你完了。

牧谪身形瘦弱,又因为体质问题这一年被沈奉雪折腾得不轻,若是放在平时这一下他肯定要吐出一口血奄奄一息了。

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鬼修俯身,他在奚孤行化神境的一击之下,竟然还能挣扎着站起身。

牧谪脸上的胎记已经完全消散了,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全是诡异的阴鸷,赤红散瞳盯着知白堂内,仿佛发狂的魔修,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是疫鬼的气息。

沈顾容一愣。

知白堂内,离索浑身是血,倒在奚孤行手臂间生死不知。

那鬼修却不知同离索有什么仇,连旁边的沈顾容看都不看,挣扎着继续扑向离索,完全不顾一旁一击就能将他打死的奚孤行。

沈顾容眼尖地扫到牧谪小指上有一根不住飘摇的虚幻黑线,好像始终都在指着同一个方向。

奚孤行脸色极其难看,看到牧谪冲过来,冷笑一声。

他霍然起身,宽袖猛地一震,短景剑握于掌心,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

那将无数妖邪诛杀的短景剑上红光微闪,奚孤行天生剑骨,杀意比用灵药堆出个大乘期的绣花枕头沈顾容要冷厉得多。

寒风剑意一出现,立刻将牧谪强行压制在原地,四肢想动都动不了分毫。

沈顾容这辈子见过最惊魂动魄的事,就是少时学骑马,因为他的胡作非为,无意中让马受惊,载着惊叫不已的他在城外奔腾了一刻钟,才被路过的私塾先生救下。

沈顾容下了马,整个人都吓得奄奄一息了。

骑一次马就能吓得高烧两天的少爷,哪里见到过这种场面。

沈顾容呆了半天,回过神来刚好瞧见奚孤行拎剑上前,好似下一刻就一剑了结牧谪,立刻上前:“师兄,不要伤了他!”

离人峰护短师承一脉,奚孤行看到离索伤成这样已经怒不可遏,听到这种无理的要求,剑一甩,怒骂道:“你不是生平最厌恶鬼修吗?!他都被夺舍了你竟然还护着他?!”

沈顾容嘴唇抖了抖,半天才强装镇定道:“他只是被附身,并没有被完全夺舍。”

奚孤行最厌恶夺舍的鬼修,对沈顾容的话置若罔闻,直接一剑冲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