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百无聊赖地过了一天,终于到了晚上。陈硕感到庆幸,他没有出现任何状况,证明那只老鼠还活着。但正如秦教授所说,他的时间不多了,除老鼠可能面临的各种危险之外,还有另一个隐患——这只年老的老鼠,本来的寿命也不会太长了。

今天中午那一幕,现在还历历在目,不知道这算不算上天给他的警示:老鼠这种生物,真是每一秒钟都会面临死亡。

陈硕喝了一杯牛奶,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他等待着,甚至是期待着,在梦境中变成老鼠,并有所发现。

事实如他所想地发生了。

又是下水道。老鼠活动的场所大概百分之八十都在下水道中。“他”在污水中穿行,寻找着食物和出口。下水道里阴暗潮湿,但变成老鼠的他,却能清晰地看清黑暗中的事物。当然,这可能也跟这是一场梦境有关。

他找到了一些几乎无法分辨形状的食物残渣,尝试着咬了几口。这恶心的味道大概连老鼠都无法接受,迅速地放弃了。

他朝前面探索。一些同类出现在他的面前。老鼠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但灵敏的嗅觉告诉他,应该是食物,或者是可以被当成食物的东西。

他加入了撕咬袋子的行列。它们的牙齿异常尖利,虽然这种材质的塑料袋十分厚实,但也很快就被咬开了破洞。只要有一个切入点,接下来就好办多了,顺着破洞一点一点咬下去,口子越撕越大。

塑料袋里的东西滑落了出来。这是一些碎肉,分不清是什么动物的肉。对于老鼠来说也许一点都不重要。它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原始的杂食动物,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能成为它们的食物。

他开始进食,似乎还吃得津津有味。直到一只手——人类的手从袋子里滑了出来。

他大惊失色,胃里一阵翻腾。接下来,他听到自己发出的惊叫,然后从噩梦中醒来。

陈硕满身是汗,梦境中那只有些腐烂的手此刻仿佛还在眼前。他控制不住恶心的感觉,冲到卫生间,一阵狂吐。

之后,他脸色苍白地回到房间,倒在沙发上,思考着一个问题:

这是一个单纯的噩梦,还是某种提示?

他当然倾向于后者。每个城市的下水道里,只有老鼠才会接触到的阴暗角落,也许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罪恶。可他能怎么办呢?他中了恶咒,已是自身难保。况且他也没法依据这个而报警,难道对警察说“我梦到城市的下水道里有被肢解的尸体,请你们立即进行调查”?会被当成精神病患者的。

不过,这件事始终令人担忧。陈硕想道:那只被他放走的大老鼠,只要没跳上垃圾车,就应该还在附近不远的范围内活动。这么说来,难道这附近有一个杀人魔?

陈硕双手撑着脸庞,揉搓着额头,感觉脑子里越来越乱了。通过梦境寻找那只老鼠的位置和线索,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还冒出了杀人魔这种事。

他不能报警,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起码应该从侧面了解和打听一下,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杀人、失踪的案子。

星期一的早晨是最忙的,例会、一周工作安排和常规工作之后,已是中午一点了。陈硕跟许晨和另外几个同事一起在公司外面的小餐馆吃饭。在进餐的过程中,他上网查看了最近几天的本地新闻,并没有看到任何跟凶杀、失踪有关的报道。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噩梦而已?陈硕心想,也许是我神经过敏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桩杀人碎尸案,连警察或者被害人亲属都还没有发觉。

在这个城市里,不知道有多少像他一样的“北漂”一族。有些人拥有固定的工作和收入,有些人则做着临时工,像浮萍一样漂浮在城市中,难以生根。这些单身男女很多都独自居住在一间狭小的公寓里。如果被人谋杀,也许很久都不会被人发现。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陈硕抬头看了一眼跟他一起吃饭的同事们。他们分别来自山西、贵州、广西和四川的中小城市,在这个大都市中举目无亲。想到这里,陈硕觉得有必要隐晦地提醒一下他们。

“听说最近发生了失踪案。”

同事们都在吃饭,陈硕这句话显得有些突兀。有个男同事一边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谁失踪了?”

“不知道,可能是跟我们一样的外地人吧。”

“现在人心浮躁,每天都有离家出走的无知少年,或者说走就走的背包客,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我听说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怀疑不是失踪这么简单,有可能是凶杀案。”

许晨停下吃饭,望着陈硕:“你听谁说的?”

陈硕胡诌道:“一个朋友,是公安局的刑警。”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刑警朋友?你每天接触的不就是我们这些人吗?”许晨说。

“我不能有网友吗?”

“网友的话你也信?”

“我跟他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可能骗我。”

“如果有这样的事,新闻上怎么没报道?”许晨问。

“这件事还在调查之中,所以不让媒体报道。”陈硕顿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没上新闻?”

“我每天都关注新闻,特别是本地新闻,当然知道。”许晨说。

陈硕不想再继续编下去了,他的本意也只是提醒一下而已,不想落个造谣的罪名。“反正注意一下吧,小心点儿总是没错的。”

许晨盯着陈硕看了几秒,埋下头继续吃饭,没有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