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易厢泉奉命办案(第2/6页)

易厢泉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易大仙,我们没时间了,”杨府尹焦急地走来走去,“明日会有朝廷特派的钦差进城。后日青衣奇盗偷窃。他都得手十四次了,那贼——”

终于说到夏乾感兴趣的话题了。他冲上前来,探着脑袋眉飞色舞地道:“我知道,我知道!听闻上次那贼偷了一个鼎。那次事件相当诡异,在齐州府的院子里。听说那天晚上派了两百个人……”

“不用你讲故事,大家都知道。”易厢泉似乎心情不好,这句话把夏乾一肚子话全堵了回去。

方千赶紧接话道:“这次所偷之物,是犀牛骨所制筷子。”

“犀骨?”夏乾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那是什么宝贝?”

杨府尹知道他爱听这些故事,于是道:“春秋乱世,有位诸侯因为犯了事被囚禁在自己宫内。他与一位巧匠是至交。巧匠手艺精湛,做了一个精美的食盒,每日都装些点心送给诸侯。兵变之后,诸侯的日子过得不复往昔。临终之前,诸侯命人将食盒送给巧匠,以纪念昔日友情。据说,这犀骨筷子就是那巧匠所制,不仅精美,而且常年用糖水浸泡,含在嘴里都是甜的。”

夏乾嘟囔:“听起来值不了几个钱。那大盗为何要偷这个?杨府尹,有这种好东西也应该拿出来给我见识一下。”

听了这话,杨府尹心里一颤。这夏小爷一向是惹事的主,这么贵重的东西……易厢泉抬头,示意方千把东西拿来给夏乾看。

杨府尹赶紧劝阻:“外人还是算了吧……”

夏乾眉头一皱,刚要发牢骚,易厢泉却抬手一指:“杨府尹,您厅里的那个玉鹤鹭纹炉看着挺贵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杨府尹睁大小眼睛一看,这不是去年夏家送来的生辰礼吗!官员受这种贿赂稀松平常,可传出去也实在颜面无光。他擦擦冷汗,连忙道:“方千,带人拿东西来!”

不一会儿,几个守卫端着小盒子来了。木盒镶嵌着青白玉,红褐色沁,上雕双螭。玉石与木盒子的纹饰扣在一起,无一丝缝隙。

杨府尹亲自打开了它。夏乾踮起脚看去,伸手要拿,被易厢泉用铁扇打了回去:“你就别碰了。碰什么坏什么。”

和牦牛骨筷、象牙筷一样,这双犀骨筷子也是白色的,上面雕刻了一龙一凤,精美绝伦,是皇室才能用的图腾。尾部的镂空更加出奇。镂空的部分不过三寸,间隙如丝,似云卷,巧夺天工。这种工艺制作异常艰难,无异于在蚂蚁上系绳,在米粒上作画。虽然筷子的做工技艺独绝天下,材质也不错,但它非金非玉,毕竟只是一双筷子。与古玉、翡翠甚至名窑出产的陶器相比,它就不怎么值钱了。

夏乾看完,脱口而出:“东西是精美却不算值钱,青衣奇盗何须大动干戈来偷盗这玩意儿?”

易厢泉伸手将筷子拿在手里,细细地打量着:“青衣奇盗犯案十四次,有两次在杭州,其余分散在各地。赃物有值钱的,更多是不值钱的,唯一相同的是制作时代相近。一共偷了八个扳指、一个青铜鼎、四个簪子,还有一棵灵芝。筷子是头一遭。”他说完,众人都沉默了。这些东西并不是很值钱,种类也有所不同。易厢泉把筷子放回去,若有所思。

夏乾又问:“那他何时来盗?”

“后日,戌时来盗。 易公子,你定然有什么好主意,不妨私下说说。”说话间,杨府尹看了夏乾一眼,心里暗想这夏大瘟神怎么还不走。

瘟神,这是夏乾的绰号。夏乾自幼生在庸城。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但对人也算仗义,从官员到乞丐,夏乾都能称兄道弟。但他太机灵,太碎嘴,太无聊,太好奇,太爱管闲事——瘟神的绰号就这么得来了。

夏乾心知杨府尹嫌弃自己,叹了一口气,准备出门避嫌。易厢泉却拉住了他,“方法我是有的,只是需要钱。不知大人可否……”易厢泉抬眼看了杨府尹一眼。一听要钱,杨府尹和方千后退了一步。易厢泉翻了一个很不明显的白眼,转头看向夏乾,他已经开始掏钱袋了。

“要多少?”夏乾从钱袋里拿出一堆散碎银子,还有几张银票。

“五十两。”

“这么多!”夏乾感慨了一下,还是伸手递给了他。

易厢泉把银票往怀里一揣,笑道,“杨府尹,明日带着东西来见你。”

杨府尹只得赔笑,今日这集会也算是散了。易厢泉率先出了门,夏乾却没有出来。他退后一步,走到杨府尹身边。

“有事?”杨府尹看着他,有些紧张。

夏乾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杨大人,我是外人,也许是我多嘴。易厢泉看着像个大仙,实际上也是聪明绝顶的。我看得出来,这一次他特别认真。”

杨府尹点头:“我们知道。”

“但是他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夏乾想了半天,似乎才想到合适的措辞,“如果他突然出些怪招,你们一定要多担待,不要在乎他的身家背景,要绝对地信任他。如果他保不住犀骨筷,就没人可以保住了。”

杨府尹一怔,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夏乾也解释不清,寒暄几句,便告辞了。出了房门,迎接他们的是庸城府衙夏末最后一丝热风。

城禁之前,从十字大街到西街巷子,大小铺席比比皆是,无虚无之屋。而如今街道空旷,酒馆里没什么客人,门前的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孤零零地在空中飘着。街上偶有三两声犬吠,四五声鸟啼,而蝉鸣则喧闹不止。青衣奇盗一来,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做不成生意。

虽然人少,易厢泉还是拉了拉颈间的围巾。

“你不必遮了,脖子上有小伤疤,又不是脸上刺字,不必在意。庸城是好地方,不会有人说你闲话。”夏乾大大咧咧地说。

“庸城是个好地方,”易厢泉依旧拉扯着围巾,“你大可以在这儿读书经商娶妻生子,一生平安顺遂。”

夏乾被他说中了伤心事,垂下头去。他的表字是乾清,他比较喜欢这个名字,有乾坤清朗、天下太平之意。但是只是他喜欢而已,人人都喊他夏乾。他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一切的事情都无法由自己做主,包括自己的名字。

“那你说怎么办?”夏乾抬起头,问道。

“抓住大盗,人生自此有了大大的转机,说不定可获得朝廷封号,从此再也无须读书,不用做生意。”易厢泉转过身来,说得很认真。这些事虚无缥缈,说出来有几分可笑,但是在他眼里却没有嘲讽的意思。听到这番话,夏乾的心突然乱了。他平静的生活似乎被某种可能性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