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罗杰疑案(第2/17页)

其实警方的工作从女孩的尸体刚刚被发现时就开始了,很多人觉得警方以如此规模的投入必然能够在不长的时间内缉拿凶手。并且在不到一周之内,警方便开出了奖金悬赏缉拿凶手,当然,奖金并不是很高,只有一千法郎,但这也足以看出警方对此案的重视。不过,虽然警方在这段时间内非常努力地进行着必要的工作,可是他们明显没有足够的判断力。接受调查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有价值的线索则几乎没有,而关注此案的人们则因此而更加关注。案发之后第十天,警方仍然一筹莫展,于是他们提高了悬赏金,数目增加了一倍,即二千法郎。案发之后第十四天,案情仍然扑朔迷离,没有任何突破,这导致了一些原本就对警方办案能力不满的民众举行了几次小暴动,以表达自己的不满。这让巴黎警察局长压力很大,于是他亲自公布新的悬赏方案:“凡是能够提供正确线索,帮助警方捉拿真凶者,奖金两万法郎当即兑现;若此案涉及多人,凡能提供主犯信息者,同样兑现奖金两万法郎;若是同犯,但只要供出犯案同伙,则免除罪行。”除此之外,巴黎市民委员会也发布了悬赏公告,赏金也高达一万法郎。以三万法郎作为悬赏而只是针对一起凶杀案,即便是经常发生凶杀案的巴黎这种大城市,也可谓是非常少见的了,而且三万法郎的确是一笔非常高额的奖金,特别是这只是针对一位出身寒微并没有什么背景的女孩。

所有的人都相信有如此高额的悬赏,破案肯定不会那么困难。警方也确实在这期间抓捕了一两次嫌犯,可最后还是嫌犯因为根本与案情没有直接关联而被释放。

其实在最初,我和杜宾并不知道这一案件。但是当女孩的尸体被发现三个星期之后,人们还是没有看到案情的任何突破,于是引起了民众的愤怒,紧接着是到处流传的各种谣言,直到这时我们才听说了这一命案。在此之前我和杜宾埋首于自己的研究,几乎有近一个月从没踏出家门和接待任何客人,即便是读报也只是匆匆看一看头条的政治新闻便扔在那里不再关心,因此,我们一直没有注意这一案件的发生和进展。直到巴黎警察局长G先生前来登门造访,我们才知道了这一命案。那是七月十三日的午后,警长先生一直待到深夜才离开。或许因为他对此案付出了太多精力,结果却什么也没得到,因此显得非常生气。局长先生对我们说:“如果此案再不告破,那我一辈子的名声就全部完蛋了!”说这话时的局长仍然带着巴黎人的神气,“就算是最基本的脸面也都没了!”的确,此时几乎所有的巴黎民众在注视着他,看他怎么侦破此案,这自然是一种极大的压力。正因为如此,他非常希望能够让案情有所进展,即便是付出极大代价也要达到这个目的。到最后,局长甚至很不情愿地用自己僵硬笨拙的赞美之词赞赏杜宾的机智,并非常慷慨直率地请求我们介入案件侦查,协助警方破案。当然,局长许诺给了我们一些条件,但我并没有权力也没有必要把这些也都进行一个说明,毕竟这和这个故事的主旨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局长先生的恭维只是草草的几句,可是杜宾依然表示当不起。当然,这种谦虚也是很客套的。杜宾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局长先生的请求。于是,局长先生便将自己对本案的看法热烈地表达了出来,并非常详细甚至可以说繁冗地评论了当时已经掌握的证据。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因为我们对此仍然一无所知。局长先生滔滔不绝地说着,不用说,其中有很多观点是非常有见解的。其中几次,我都试着提醒局长先生现在已经时候不早了,可是不管是局长还是杜宾都纹丝不动地坐在扶手椅上没有结束的意思。杜宾非常耐心地聆听着局长先生的高见。他戴着一副深色墨镜,十分安静,有时我甚至觉得他已经睡着了。你要知道,局长先生从踏进我们的家门到现在几乎是没有停歇地大谈了七八个小时,我想任谁都会有些疲倦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到警察局取了一份非常完整的关于此案的侦查报告,接着又收集了各家报纸对于此案的报道,从案发第一天直到此时此刻的所有有关报纸都包括在内。我进行了一些初步的工作,即整理已知的证词和信息,把一些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全部剔除,下面是我整理出来的关于这一事件的整个轮廓概要,现在我把它呈现在下面的文字中,供读者参考:

六月二十二日,星期天,大约在当日早上九点钟,玛丽·罗杰从自己圣安德烈街的住所离开。这个信息她只告诉给了雅各布·圣·厄斯塔什先生,并说自己是准备去住在圣德罗梅街的姑妈家。关于圣德罗梅街,那是一条人口非常稠密却非常窄小的街道,这条街离河堤不远。如果是走近路,这条街离位于圣安德烈街的罗杰太太的小旅馆只有两英里(约三千米)的距离。而玛丽告诉的对象圣·厄斯塔什先生是玛丽的未婚夫,也是大家都知道的玛丽的情人,他便在罗杰太太经营的旅馆中住着。原本的情况应该是他在当天傍晚接玛丽回家,但是那天下午有过一场大雨,于是他觉得玛丽肯定会留宿姑妈家,这种情形以前是有的,因此厄斯塔什先生便没有去接玛丽。据说在当天晚上,已经将近七十岁、身体孱弱的罗杰太太曾经非常担心地说自己恐怕再也无法见到玛丽了。只是当时,没人会想到这句话竟然一语成谶。

第二天,即星期一,家人才知道玛丽已经离开了姑妈家,但这之后一整天都没有任何有关玛丽的消息,于是众人开始到一些玛丽可能去的地方寻找,但没有结果。直到玛丽失踪之后的第四天,人们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这一天的日期是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三。当时的情况是柏维先生和自己的一名友人到圣安德烈街对面、邻近塞纳河岸的劳尔郊区寻找和打探玛丽的消息,却被人告知几名渔夫刚刚从河中打捞上来一具漂浮着的女尸。柏维先生刚看到尸体之时,内心还有些迟疑,但是他很快确认了死者正是已经失踪的曾经在香水店工作过的那个女孩。而与柏维先生同行的友人则非常干脆地认出女尸正是玛丽。

女孩的整个脸上是已经凝固了的黑色血液,其中一些是从嘴巴中流出来的。在她嘴里没有泡沫,也就是说这可能不是溺水而死的。尸体身上的细胞组织不存在变色的现象,其喉咙处留有一些淤伤和指印。尸体双臂已经被弯曲地放在胸前,如今已经呈僵硬的状态。其右手紧握,左手微张。在左手腕处发现了两圈擦伤的伤痕,非常像绳索捆绑许多圈之后留下的;她的右手腕同样是多处擦伤的伤痕,而其整个背部则全是擦伤,在肩胛骨部位的伤痕特别严重。虽然尸体被渔夫们用绳子捆绑着,可是这种捆绑很显然不可能造成这些身体上的擦伤。尸体的颈部已经有着很严重的浮肿,没有发现非常明显割伤或殴打导致的伤痕,但是发现了唯一一小条蕾丝饰带,这条饰带紧紧缠绕着死者的脖子,非常紧,几乎已经陷进了肉里,因此人们很难一下子肉眼发现这条饰带;饰带一直被缠绕到左耳的后方,并有一个结,即便只是这一伤害便足以致命。而内科验尸的证词同时显示,死者在生前没有受到性侵害,但是明显地被残忍暴力虐待。当人们发现死者之时,其面容仍然比较完整,这也是前来认尸的友人不久便认出死者身份的一个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