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药茶(第2/4页)

事实上,鲍恩后来对签了字的协议已经有所怀疑,他的确有了反悔之意。

车子继续向山顶爬行。

詹金斯想:“那个老太婆整天待在家里,肯定对这其中的内幕一无所知,即便是她想到自己的丈夫是受骗了,但也无能为力。或许她会跟萨姆·考德雷谈谈,可那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又会有什么好招儿呢?而我就不同了,我不但可以给她一些心理上的安慰,说不定还会根据情况,慷慨大方地把我名下的股份让出一二来,这对她该是多么大的诱惑呀!此一时彼一时嘛,我得劝那个老太婆看清形势。”

在霏霏细雨中,詹金斯的车终于到地方了。眼前是一幢上下两层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如果放在多年前,这幢建筑应该是很壮观、气派的,但是经过岁月的冲刷,如今它在雨中已经显得十分荒凉和破败。

詹金斯下了车,顺手把雨衣的领子往上拉了拉,快跑上台阶,摁响了门铃。

“噢,原来是詹金斯先生呀,你在大雨天还能赶过来,真是太好了,快,快请进!”出现在门口的是鲍恩太太——埃丝特·鲍恩,也就是那个身材瘦削,满头白发,背还微微有些驼的老太婆。

“鲍恩太太,你好!因为天气的原因,让你久等了,很抱歉!”他礼貌地问候着。

随着老太婆蹒跚的脚步,他走进室内,向四周看了看,只见起居室里生着火,暖烘烘的;通向饭厅那里有一道门,但是关着的;居室的窗户上挂着厚厚的窗帘,似乎是在遮挡阳光,但今天是阴雨天,阳光并不存在;客厅的沙发前有一块很旧的地毯,旁边有一盏暗淡的灯亮着;墙上还挂着一幅鲍恩和妻子年轻时的合影,两个人紧紧依偎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詹金斯迅速收回了目光。

“鲍恩太太,你的身体还好吧?”他坐下来后,一边烤火取暖,一边装作热情地问道。

“噢,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人嘛,就应该知足,不过对于我来说,我丈夫的死的确是个晴天霹雳。”

“是啊,人之常情嘛,我能理解。我看你的生活环境还是蛮不错的。”

“我的生活没问题,就是他的死法无法让人接受。”鲍恩太太说。停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说道,“他平常对那些轻生的人一向是持批评的态度,可如今他怎么也做出了这样可怕的事情?我简直无法相信。你说说,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是啊,究竟为什么呢?鲍恩太太,我想他肯定是生病了,不过事已至此,我劝你也不必过于沉湎了,还是保重身体要紧。”詹金斯避开了老太婆注视的目光,关切地说。

“他一定是心碎了,詹金斯先生。你想想,他这一辈子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这项事业中,而失去它又是那么突然,就像自己是被出卖了。”她面色凝重地摇摇头说。

“在商场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看这件事实属平常。有时一个环节上出了错,事情就那么发生了,可这并不是你丈夫的责任。”詹金斯缓缓地说。

“哦,你坐着,我去看看火。”说着,鲍恩太太站起来,走到壁炉前拨了拨火。

“詹金斯先生,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也从这件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你或许还不知道,鲍恩死前曾对我讲过一些情况,从那些情况看,我认为并非简单地‘事情就那么发生了’,他的公司陷入困境这不假,但他是被人诱骗到某种境地的,到了那一步,他别无选择,只能将自己一生的心血结晶以实价的一小部分售出。这不是他的本意,也不是公司的必然出路。”说这话时,她的脸色发红,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不知是由于火烤的还是情绪激动的缘故。

詹金斯依然很平静地坐在那儿。

“我认为,你就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鲍恩太太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大声说。

“鲍恩太太,话可不能这么说,生意就是生意,你大可不必把这看成是我和鲍恩之间的个人恩怨。再说了,你手里不也持有东南饮料公司的股票吗?分红时你也会获得相应的红利的。”他微笑着说。

“是吗?那只是很少的一点点,我现在已经越来越入不敷出了。”鲍恩太太不紧不慢地说着。

“看来这个老太婆不太好对付。”他试图转变一下话题,“我听说你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花园,本来想参观一下,只是今天的天气太糟糕了。”

“不错,我的花园的确值得骄傲,等天晴之后我一定带你去看看。不过,最近发现花园里有鼹鼠在刨花根儿,有些花儿都枯萎了,真可惜。我和园丁想用捕鼠夹子逮它们,但是鼹鼠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我们得想个新办法才行。”看来,鲍恩太太也随着詹金斯转话题了。

“哦,鼹鼠?我从朋友那里倒听说一个治鼹鼠的好办法,具体做法是在花园的地里埋上空瓶子,将瓶口朝上,这样风就会让瓶口发出呜呜的声响,鼹鼠听到后就会往里面钻。”詹金斯详细地介绍着。

“我听园丁说,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可以彻底消灭它们。”鲍恩太太说。

“是吗?”詹金斯饶有兴趣地问。

“就是毒死它们!这是不是听上去很可怕?说实在的,我这个人不喜欢杀死动物,可是我的花园怎么办呢?为了保住花园,我必须要这样做,园丁星期天就把药买回来了,现在就放在储藏室里。”鲍恩太太望着詹金斯,说这话时一脸轻松。

“噢,原来是这样。”

“园丁说了,现在地里太湿,无法用药,等天气晴了以后,地干到一定的程度,他就准备用药了。当然了,你刚才说的埋瓶子的方法也可以试一试。詹金斯先生,不知怎么搞的,你说的这种方法让我产生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这时,她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然用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噢,你看我!我这个主人怎么忘了给你倒杯茶呀。”

“噢,没关系。不过,如果有杯茶就太好了。”他说。

“詹金斯先生,你大概还没有喝过我用草药泡的这种茶,它并不太酽,只是有点苦,有些人还特别偏爱这种味道,我想你喝了之后也会喜欢的。”她说。

“草药茶?那一定不错。”他还真想品尝一下。

鲍恩太太转身去厨房泡茶了。

詹金斯坐在客厅里等她,这时,他心里不禁有点儿奇怪:“怎么她没问起我对这所房子的感觉呢?是不是认为我看到了她这种贫穷的境况,已经唤起了我的同情心?时间大概不早了,我得赶紧找个借口结束这次拜访。”他低头看看表,已经三点了。“临走之前,我还得问问萨姆·考德雷的情况,到时候我该怎么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