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穗穗有今时

林穗子的爷爷叫林天工,这辈子统共养育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大儿子林国富,结婚二十几年只生了一个姑娘,原本都快绝望了,但最近他媳妇又怀上了,村里人都说是男胎,属于老来得子,所以护的跟什么似的,当成眼珠子心肝肉生怕出了差错。

也正是因为这样,两月前的林穗子才没有和她大伯娘多争执,而是用了最愚蠢的苦肉计的办法。

二儿子林国栋,生了三个女儿,这本书的女主角林麦子,就是其中最小的那个。

二儿子二媳妇天性老实忠厚,总是做的最多吃的最少,在家里没有半点话语权,只会勤勤恳恳地埋头苦干。

哦对了,二房一家都很喜欢林穗子,因为林穗子是家里唯一尊重他们且时不时还会为他们说几句话的人。

当然了,林穗子对他们好,也仅仅只是因为知道,像他们这样知恩图报的性格,自己绝对不会养出一群白眼狼。

而她的“险恶用心”,除了重生回来的林麦子,没有人看穿了。

一直到后来林穗子上吊自杀,二伯二婶都还待她如亲生一般,是她人生最后阶段中唯一的温暖。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她愿意对林麦子网开一面。

提出了这么一个互相矛盾的愿望。

三儿子,也就是林穗子的父亲林国威,算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

因为他娶了一个城里媳妇。

他岳父也就是林穗子的外公,是县城里电厂的后勤主任,先是把女儿安排进了电厂大食堂,而后再把林国威这个女婿安排进了电厂当车间工人。

照理来说,林穗子也应该是城市户口才对。

但为什么会出现如今这种状况呢?

唉,这件事还得从十六年前,林穗子还没出生的时候说起。

那时候她大伯林国富已经娶妻六年了,还是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是弱精,反正就是很难有后。

也不知道当时他们是怎么商量的,最后的结果就是,尚在腹中的林穗子被过继给了她大伯。

尽管生出来后,他们遗憾地发现,不仅是个女娃,而且还体弱多病。

说实话,六岁以前,林穗子日子过的还是挺好的,毕竟大伯父大伯娘也就她这么一个孩子。

但是六岁后,打从大伯娘怀了第一胎开始,林穗子的待遇就一落千丈。

虽然还没有到虐待的程度,但基本已经成为了带孩子的小丫鬟。

十二岁那年,林穗子使计让回家探亲的林国威发现了自己的凄惨境地。

面黄肌肉,畏畏缩缩,站在养父母面前就如同惊弓之鸟,仿佛伺候公主一般伺候着自己的小妹。

——这个形象三分真,七分假。

但林穗子装的□□无缝,养父母也辩的哑口无言。

林国威当即便怒火中烧。

事实上,要说他对这个从来没怎么相处过的女儿有多少爱,那是没有的。

但林穗子当时的形象带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让他瞬间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愧疚和愤怒之情,跟自己的亲大哥大吵了一架。

至于后来,林穗子为什么没有被接回城里亲生父母家住——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

那一年她十二岁。

去过城里几次,和亲生父母及兄弟姐妹们也相处过几日。

足够她把一切都看的很清楚了。

首先亲生父母对她并没有太多感情。

其次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对她这个外来者很排斥。

最后城里的生活条件并没有比乡下好。

他们家加上她统共五个孩子,住在电厂自建的筒子楼里,只有两个房间。

门前是蜂窝煤炉,门后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一户人家。

连转个身都会撞到人。

伙食也算不上有多好,虽然母亲在食堂工作,可以时不时开个小灶,但六七个人尤其是男孩子一分,也就不剩什么了。

父亲的工作是要留给大哥的,母亲的工作是要留给大姐的,就这样还有一双弟妹没有着落呢。

现在上头想法总是变,说不准她回城过个一两年,就要被安排去下乡当知青了。

所以林穗子留了下来,理由是“我舍不得阿奶”。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基本是没有错的。

在乡下有老太太护着,小姑出嫁前的屋子就她一个人住着,城里父母对她感到愧疚,时不时也会带些好东西回来给她。

这几年不远不近的关系,更是让她和自己的亲兄弟姐妹们都处的不错。

如果不是有林麦子这位天选之子重启人生的话,林穗子真的是逆风翻盘局里的MVP,每进入一个新的阶段,都把一切不好的开头逆转成Happy Ending。

——只是偏偏,天公不作美。

老天爷=本书作者就是要独宠女主一人。

让她穿越时空,重启人生,把林穗子这样面善心毒的心机反派都踩在脚底下。

宣扬真善美,抨击假丑恶。

......

烈日晴空之下,林穗子被此起彼伏震天响的喊声喊回到稻田里,就看见一群年轻媳妇子和婶娘婆婆中,堂妹林麦子正躺在田梗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她脸吓得煞白:“麦子怎么了?”

“怕不是厥过去了嘞!还能喘气,不是大事。不过这么小个娃娃,也不知道咋回事,干起活来跟不要命似的,那你说这大太阳毒辣辣地晒着,能受得了吗。”

“先给她抓几下,扶到江知青那边去,别在太阳底下躺着了,不然还得出事。”

“穗子,你去那头把麦子她娘喊过来,让她把麦子背回家歇会儿,姑娘家的,也不能没命地干活啊是不是。”

“哎对对,穗子你先去喊麦子他娘,这边我们顾着就是了,她娘在东边那地头里呢,你知道在哪吧?用不用婶子带你过去?”

“不用不用。”

林麦子把自己脑袋上的草帽解下来,摆手乖巧道,“我刚才才去那边送过饭的,我知道二婶婶在哪。”

她蹲下身,正要把自己的草帽盖在堂妹脸上挡挡太阳。

就发现躺在田埂上的姑娘忽然睁开了眼睛。

毫无征兆的,那一蓦的眼神沧桑而悲凉,惊得林穗子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怎么都放不下去。

林麦子微微蹙了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明明还是熟悉的嗓音,却带了点让人从心底里发凉的寒意:“林穗子?”

林穗子有些怔愣。

麦子从前从来不会叫她林穗子,每次都是亲亲热热的“穗子姐”。

哪怕她们的年纪只差了半年,算是同岁。

但她什么都没说。

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草帽盖在她额头上,放柔声音,嘘寒问暖:“麦子,你好点了吗?难受不难受?要不要喝水?”

“你别碰我!”

——连带着那顶草帽,林穗子整个人都被推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