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穗穗有今时

林穗子是我的好友。

但你不是。

所以不给。

而且更不用说,你也换不起。

——刻薄的明明白白。

连用华丽书面的辞藻修饰一下都不愿意。

林麦子从前从来不知道,江时竟然是这么一个牙尖嘴利,戳别人刀子毫不留情的人。

当然了,站在她身旁的,所谓和江时是“好友”的林穗子也不知道。

只是她们对“尖酸刻薄江知青”的反应显然是天差地别。

林麦子愣在原地,怔怔然仰头望着他,一副所料未及的惊吓模样。

而林穗子的眼睛里却意外闪过了几分兴味。

她忽然觉得江时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江时扎完刀子后,风轻云淡弯弯唇,退到一边,十分有绅士风度:“你们先过。”

林穗子回之一笑:“谢谢。”

而后牵过还没回过神来的林麦子的胳膊:“走吧麦子,我们回家,我给你泡红糖水喝。”

稻田的田埂不宽不窄,将将够两个人并肩而行,江时侧了身让路,擦肩而过时,小姑娘的辫子微微一甩,刚好划过他的胸膛,勾起一阵淡淡的皂角香。

江时能获得全村上下包括林麦子在内的不少年轻姑娘的钦慕以及不少中年妇女的喜爱,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他这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克制温柔又规整的气质格调,哪怕在追捧男性荷尔蒙鄙视小鲜肉的后世,也照样是校园男神的标准模板。

更何况如今这个时代。

在南垣岭这个地方。

大家不缺穿着背心裤衩,麦色皮肤,健壮体格,行为举止不拘一格的汉子。

缺的就是温文尔雅,识文断字的清秀读书人。

江时才是稀罕物。

谁不爱稀罕物?

......

回家的路上,林麦子被林穗子牵着手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刚才的言语震撼中回过神来。

她仿佛触电一般甩开林穗子的手。

林穗子也没介意,反正今天这位堂妹就是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在搞清楚事情状况之前,她决定先持观望态度。

“穗子姐。”

林麦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先发制人,委屈质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帮我说话?”

林穗子诧异一抬眸:“说什么话?”

“就是,刚才江知青那样说我,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他亲近吗?”

“......他怎么说你了?”

“你没听见吗?”

林麦子觉得荒唐,“他说我......”

——突然卡壳。

林穗子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说她换不起那么贵的药膏?

说她不是他的好友?

事后细究起来,居然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那她刚才是为什么那么生气来着?

林麦子沉默片刻:“我知道他这样城里来的知青,都是很瞧不起我们乡下人的,只是何必就要这样冷嘲热讽的呢.......”

林穗子是真的觉得今天的林麦子很奇怪。

不仅仅是态度问题,更有说话方式——她什么时候都会用“冷嘲热讽”这样的词了?

对方还在继续:“我也就是问一句,......”

“麦子。”

林穗子忽然打断她。

林麦子偏过头:“咋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叫你不要问别人要东西?”

她叹了口气,“我们虽然是乡下人,虽然穷,但也要有志气,不论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样的话,都不要说出口。不要让人看轻了你。”

“......”

林麦子怔怔然盯着她。

上辈子年轻时候,她特别喜欢穗子姐跟她说这些道理。

因为这会让她有一种被管教的感觉,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教养的人。

和村子里其他野丫头都不一样。

可是现在,她竟然不知道林麦子对她说的话,究竟有几句是真心,有几句是带着目的的了。

就比如现在,是个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刚才明明是江时在尖酸刻薄地讽刺她,但身为堂姐,林穗子不仅不帮她出头,反而还转过头来指责她。

这算什么好心?算什么指教?

林麦子只觉得荒唐和好笑。

她看着她素面朝天的脸,五官秀气,麻花辫乖巧,就像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堂姐姐。

真是刺眼。

“穗子姐,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件事,我还是觉得......”

也许是看不惯她这副清高自傲的样子,也许只是单纯不想再替她捧哏了,林麦子忽然一笑,清清淡淡道,“我觉得我不能做那种不守承诺的人。”

林穗子一下没反应过来:“上次哪件事?”

“就是许卫东的事情。”

她垂下眼眸,叹口气,“虽然你总说他们家不好,但是,我跟许卫东的婚约是阿爷定下来的,我要是不肯嫁,丢的是阿爷的脸面.......我不能做这样自私的人。”

“哦......好。”

没头没尾的,林麦子突然提到这个话题,林穗子还怔了一下。

两秒后才点点头,“也行啊,反正我只是跟你说我知道的,具体要怎么样,还是要你自己想好,事关以后的未来,你自己心里一定要有数。”

她倒是没觉得林麦子昨天还惨兮兮地拉着她的胳膊问怎么样才能不嫁给许卫东,今天就忽然反悔说要遵守承诺的转变很奇怪。

毕竟许卫东的条件在南垣岭村里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好,会反复会纠结并不奇怪。

而且林麦子从小在一个虽然穷苦却相对安稳的环境下长大,阿奶再偏心也是有限度的,所以并不能完全理解刁钻恶婆婆和愚孝的丈夫是怎样一种概念。

不过既然她还是想嫁过去,那么自己就要重新开始考虑未来的择偶方向了。

林穗子一边往家走着,一边锁眉暗自思考。

她本来的方向有三个:

大队书记的小儿子高建毅,比她小一岁,目前还在读中学,毕业后他爹肯定会给他安排个好工作。

高建毅虽然傻了点,书读不好性格也软,没什么主见也没什么本事,但盛在好控制,对她言听计从,一旦嫁过去,基本就是自己当家做主。

县里钢铁厂她小叔车间的一个年轻工人季浩广,父母双职工,还是家里的独生子,自己也可以称得上是年少有为。

但就是长的真太丑了点,而且恃才傲物,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上次谈起婚嫁之事,平面上是表白,但话里话外的不外乎一个意思:自己能嫁给他,简直就是祖上烧了高香,一定得感恩戴德地接受。

还有一位就是村里的知青何文柏。

长的可以,家庭也不错,言谈举止都比较得体,各方面条件都是最符合她标准的一个。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他呆一块儿,她总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