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佘剑2

詹生走到楼下对阿宝问道:“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阿宝正在看林溪给他送来的那张合影,他抬头笑了笑指着聚仙楼说道:“是一个女人搀你回来的。”

“詹先生。”阿宝笑着把照片递给他说道:“你看咱们的合影多有意思?”

詹生看了看也笑了,说道:“确实很有意思,你看你笑的多傻?”

“彭先生呢?”阿宝说道:“这两天他好像都没回来,我们老板一直在等他。”

“等他做什么?”詹生问道。

“等他退房。”阿宝说着低下了头:“老板说他最怕惹是生非。”

“彭先生已经离开了。”詹生说道:“他临走之前让我给你带句话,有什么事就找林记者,他是个好人。”

詹生又想起了彭小岳,那个住自己隔壁的浪荡公子,每天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的年轻人。

他应该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詹生的眼睛无神,心里这样想着。如果他也是军统的,那么一定是个可以与自己比肩的家伙,可惜他为了掩护自己而牺牲了。

这个青年牺牲的不明不白,甚至自己都来不及知道他来自哪里。

詹生想到这里猛然想起昨晚自己好像也对徐丽娣说过同样的话,那些话就像水中的沉木,慢慢地浮出,又慢慢地沉下去,如此循环往复……

他猛地回忆起来了,昨晚自己好像不止对沈萍说了这些话,詹生下意识地一摸兜,枪没了。

那把戴笠最心爱的掌心雷,曾经有子弹从它短粗的枪管里射出,打进薛奎和伍立群的脑袋。但是现在,它已经不知去向。

詹生赶紧跑回屋子,在屋子里找了好几遍,可是依旧没有找到。他努力地回忆昨晚的每一个细节,但是总有些遗漏的地方。

坏事了,詹生暗自说道,掌心雷可能掉在徐丽娣的屋子里了。

他想到这里赶忙跑下楼朝聚仙楼走去,可是此刻聚仙楼跟前却平白地多了两辆车和一些人。

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詹生的心头,他鬼使神差地回来向正在对彭小岳的走百思不得其解的阿宝说道:“阿宝,我也要走了。等下有人来问我你就说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詹生说完朝外面又看了一眼就跑上了楼,因为他看见几个人押着徐丽娣在聚仙楼门口,徐丽娣不情愿地给他们指了指这边的盛祥旅馆。

阿宝不明就里地想叫住詹生问个明白,可是等他上了楼才发现詹生的房门大开着,窗户也开着,屋子里一片凌乱,詹生已经不知去向。

突然窗外几声枪响,阿宝趴在窗户上向外看了看,他看见了詹生就趴在不远处的地上,而几个人正举着枪朝他围拢过去。

阿宝刚想冲到门外就被人一把抓住推了进来,后面跟着进来的是背着手的丁世村和卢三。

只见那卢三一脸谄笑地拿着一把微型手枪对丁世村说道:“我就是在聚仙楼那个娘们屋子里发现这把枪的,当时问她她还不愿意说。我两个耳光打上去她还是不说,幸好后来有兄弟把您给找来了。据那个女人交代,枪就是这家伙的,他一直就住在这里,我见过他几次。”

“哦?”丁世村侧头对阿宝问道:“你是这里的伙计?你们老板呢?”

“老板出去了。”阿宝说道:“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詹生就被几个人反绑双手推了进来,詹生的腿上中了一枪,汩汩冒出的鲜血在昏黄的灯光下发着暗红的光。

阿宝不由自主地向詹生走了一步,却被詹生用不容置疑的眼神制止了。

“这人是不是你们这里的客人?”丁世村问道。

阿宝看着詹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而詹生抢先一步说道:“没错!但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我的身份。”

“这意思你就是刺杀丁世村的那个刺客?”丁世村上前拿起柜台上的登记簿问道:“你住在几号房?”

“201。”詹生说道。

几个特务马上上了楼在201翻了一遍,下来时提着詹生的皮箱和一些东西。

“都收拾干净了?”丁世村说道:“那就收队。”

“那我?”卢三拿着掌心雷问道。

丁世村拿过他手里的掌心雷,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说道:“你留在这里,等他们的老板回来好好盘查一下。”

詹生和身后的沈萍被押上了车,而沈萍始终低着头,不敢看詹生一眼。

詹生终于见到了丁世村,但是地点和情形却是与自己多次的设想相反。现在自己成了阶下囚,而丁世村却依旧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

丁世村拿着掌心雷看了看,又从口袋里掏出那颗弹头,轻轻地把它放在枪口上试了试。

丁世村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声弄得胡金福莫名其妙,他走向詹生问道:“二处派来的?”

詹生根本没理会他,丁世村依旧笑着说道:“那我带你见一个老朋友。”

詹生从丁世村的笑声中已经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他被押到了关着何先法的那个提审室。一进门詹生就看见了被绑在电椅上的垂着头的何先法,当然还有一旁已经奄奄一息了的廖凯。

詹生虽然没见过廖凯,但从他的情形可以看出来,他一定就是何先法的上线。

丁世村抄起一瓢冷水朝何先法的脸上泼去,见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就问道:“硬汉,醒醒!你的老朋友来了。”

说完丁世村回头看着詹生问道:“你认识他吧?”

“不认识。”詹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丁世村被詹生气的血一下就涌上了头顶,他对手下说道:“先动大刑!等大刑用尽我就不信他们不说!”

提审室里的惨叫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然后才慢慢地平息下来。

詹生躺着被绑在长凳上,双膝也被绑上了,而脚底已经垫起了三块砖。那些汗水就像下雨一样从他的额头滑向两鬓,然后顺着耳朵和脖子淌了下来。

“再加一块。”丁世村说道。

手下用尽浑身力气抬起詹生的脚,猛地又往下塞了一块砖。詹生却咬着牙没有再叫,因为他的余光看见何先法正看着自己。

他猛地想起何先法曾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过,他和年轻时候的何先法很像,而他也想起自己曾经不止一次地指责何先法没有信仰。

但是,何先法没有信仰的话,他还会被绑在电椅上吗?

詹生不想在何先法面前丢脸,他在心里已经把何先法幻化成了一个站在自己眼前嘲笑自己的人,他在嘲笑自己行将崩溃的神经,也在嘲笑自己走到边缘的意志。

我不能丢脸。詹生对自己说道。可是膝盖几欲裂开的痛楚让他又一次吼了出来。

“以前有个共X党。”丁世村没头没尾地突然说道:“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意志的人,他的记录是脚底垫了六块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