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头祭(第3/3页)

听到这里,考察团众人只觉得浑身冒寒气,尽管穿着御寒性能极好的登山服,尽管面前烧着一堆旺旺的篝火,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挪动着身子,或是加木柴让火烧得更旺,或是靠近火堆取暖,或是像方离与许莉莉那样紧紧挨在一起,眼睛瞪得极圆,又害怕又好奇。

鬼师对众人的异状视若无睹,依然声色不变地说下去。

活人祭品的躯体被家人领回厚葬,切下的微笑人头会成为神灵的人头祭品,巫师用防腐药水处理后,会长期供奉在祭坛神灵面前,直到下一次重大祭祀,另一个人头取代了它。而这个旧人头祭品会由巫师收藏到神秘的地方。

这种祭祀风俗直到五百年前才改变。其实之前民心就变了,大家不再认为被选为人头祭品是荣幸,[奇`书`网`整.理提.供]但迫于瞳子会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因为不同意的话,可能死的就不会只是一人,而是死全家。

一般情况下,瞳子会选中的活人祭品都是普通村民,有一年通天寨的鬼师得罪了瞳子会,那一年选中的活人就是鬼师的年幼儿子,鬼师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成为祭品,要求瞳子会另选,被瞳子会拒绝。当天巫师来索取鬼师儿子时,鬼师身背炸弹先行一步跑到祭坛,宣称如果以他儿子作为祭品,那么他就炸掉祭坛。

双方僵持好久,瞳子会终于让步,同意另选。其他村民又不同意,闹得沸沸扬扬,无可奈何之下,活人头祭这种旧习终于取消,取而代之的是人头雕像。不过通天寨鬼师,因为这件事情,被瞳子会剥夺巫师资格。但是他在通天寨很得民心,所以干脆就不承认瞳子会的领导,放弃蛇神崇拜而另奉犬灵为神。通天寨的村民本来就都是猎户,对猎犬感情极深,很乐意奉犬灵为神。

从此以后,通天寨巫师与村民都不再踏足古祭坛。

大家听到这里,看着鬼师脸上的犬面具,终于明白为什么瀞云山区其他地方敬奉蛇神,唯有通天寨却供奉犬灵,原来有这么一段渊源。这段往事经历过太长久的岁月,沾满着灰尘与血腥,令大家感慨万千。人类的发展经历过十分漫长而愚昧的年代,多少人因此而枉死,殉葬坑里骨骨相接的奴隶,印加大量的儿童祭品等等。而人类走到现代文明这一步,是如何的不容易,是由多少尸骨垒成?

鬼师说完,看到众人脸色变幻不一,哪里能理解这些文人在悲天悯人,只是觉得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一个故事也能让他们心绪起伏。

火架上的罐头肉飘出诱人的香味,终于把考察团众人的心思从遥远的过去召唤回来。大家一按肚皮,都是空空扁扁,于是再也无暇顾及那些惨死的活人祭品,争相盛饭,先祭自己的五脏六腑比较重要。

吃过饭,考察团众人决定一起去祭坛参观一下,这么多人一起,许莉莉的胆色也变壮了,而方离很想再去看清那蹲在脚落的人头雕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只有鬼师是不可以入祭坛的,所以他与猎狗黑虎就留在营地看着。

大家手持电筒,三三两两并肩走着。晚上的风近乎凛冽,刮在脸上冰冰冷冷。天边无数星斗,似乎伸手可撷,让大家不由得心里一喜,星空的美丽在都市里是很难细细体会的。

绕过沉默的围墙,走进圆形祭坛,那种感觉好像走近一个千岁的寂寞老者。大家的心里都揣着好奇与紧张,千年以来这里举行过无数次人头祭礼,如今虽已没落,但散发的气息里似乎还能闻到鲜血的味道。

领头的梁平先站在门口,用电筒晃了晃,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电筒光照到迎面供着的石头雕像时,他忍不住咦了一声,然后在身后寻找方离,两人眼神一交接,都明白意思。方离轻轻点一下头,意思是,没错,她也认为这个雕像是曼西族的创世神阿曼西神。

其他人不知道他咦什么,一个个地钻进祭坛里。从外面看祭坛不太大,但因为是圆形,面积并不小,七人全钻进去,也不见得拥挤。祭坛里除了供奉的雕像再无他物,这点让其他人很意外,不过他们的心思很快地转到地下一层的人头上。于是又一个接着一个鱼贯下楼,领头的依然是梁平。

考察团为节省电力,头、中、尾三人各拿一个电筒。当梁平走到最下面的台阶,中间的马俊南也下来了,两把电筒一起寻找方离所说的“蹲在角落里的人”。楼上的祭坛是圆形的,地下一层是方形的,不知道是否象征着天圆地方?果然,在远离着台阶的角落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石柜,柜子上搁着一个人头雕像,直冲着大家笑。如果在光线黯淡时看到,肯定会误以为有人蹲在那里。

紧跟着梁平的方离,终于放下一直提着的心,这确实是个雕像而已。她身后的许莉莉看着那个人头,说:“咦,我怎么觉得这个人头看着好熟悉?”经她一提醒,大家也发觉了,人头雕像的笑容很特殊,有点痴痴呆呆的味道。

梁平已经走近雕像,凑近身细细地看着,说:“是哦,和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个傻子有点像。”他说完,还伸手摸了摸,又说:“做得真好。”雕像是整块木头制成的,刨成人的脑袋形状,雕着鲜明的五官,贴着真的头发,一上色彩就特别灵动,仿佛真的人头般。

大家围着它啧啧称奇一番,然后照了几张相,看看时辰也不早,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谁都没有留意祭坛外贴墙站着一群人,那群人身着巫师的黑色羽衣,脸上戴着三瞳面具。

他们目送考察团远去,当先一人点燃手中的防风松明灯,然后鱼贯进入祭坛。中间那两人架着一人,正是蟠龙寨的傻子,他两眼茫然而喜悦,身体无力,脸上还是挂着傻呼呼的笑容。

祭坛里充盈着桔黄色的火光,正中供奉的神灵映着火光,似乎活了过来。瞳子会的巫师没有交谈,只是偶而手势一动,大家都心领神会。首巫将松明灯挂在灯架上,挥挥手,两人将傻子架到神灵前,对着他膝盖一踢令其跪下。然后首巫点燃三支香,对着神灵喃喃而语几句,随后其他人也开始喃喃而语。

然后首巫深深地行礼,在他弯腰时,一条项链挂了下来,链坠是个奇怪的符号“噐■”。其他巫师也行礼。行礼完毕,最后一名巫师走上来,从大口袋里掏出一个貌似普通的中空圆盘,将傻子的脑袋塞进去,做完这些,他又退回原位。

所有的巫师都开始唱抑扬顿挫的咒语,声音虽低,但在这封闭的空间回荡,充满不可思议的魔力。

傻子还是痴痴呆呆地笑着,眼神既茫然而又喜悦。当一声咔嚓的机括声响起时,他的眼睛里的茫然终于砰然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