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路易丝(第2/2页)

“你们为什么不要孩子?”我的问题脱口而出。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要孩子。他们很富有,她也不工作,而且他们有很长时间待在一起。

阿黛尔在回答我之前抿了口茶。“我想,是因为我们想要孩子的时间对不上。早些时候大卫想过要孩子,但我还没准备好。现在情况则反过来了。”

“是生物钟的关系?”我问。

“也许吧,有一点儿。”她耸耸肩,“他很重视他的工作。”

“他可能是,但你肯定会无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去帮她,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她看起来有点儿脆弱无助。

“我做饭,还亲自动手打扫屋子。我讨厌让别人进来干这些事。我想,我喜欢当个传统的妻子。我只是想让他高兴。”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觉得汗水刺痛了我的大腿。当她在家里煮饭、打扫,当她去健身房保持完美身材的时候,他却在外面花天酒地,亲吻一个胖乎乎的单身母亲。

“噢上帝,我都忘了!”她跳起来冲进屋,敏捷得像头小羚羊。我很好奇,现在又怎么了?是她忘记了某个别的被大卫灌输的专制要求吗?这屋子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后来她又回到了屋外,喜气洋洋地抓着一本旧笔记本。“我本来想在健身房给你的,然后出了手机的事,我就给忘了。这能帮助你治疗你的夜惊症。”

该死,她怎么还记得这些?当然,我在跟她喝咖啡的时候提起过这事,但只是顺便一提。

“我曾经也有夜惊症。很可怕。大卫试图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帮我,他给了我一本慈善商店买来的书,有关梦的力量,但是我最终还是得接受治疗。”

“是在你父母过世的时候吗?”我感同身受,心痛不已。

“不,在那之前。当时我很小。在我父母过世后,我的睡眠产生了别的问题,但那完全是两码事。你得夜惊症多久了?去看过什么医生吗?”

我觉得心被重击了一下。上帝,瞧瞧我和阿黛尔,得了同样的夜惊症,选男人的眼光也同样差。

“我小时候就有这毛病。”我强迫自己用轻松的语气说,“我想大概和你一样。我妈妈带我去看了医生,但显然他们觉得我长大了就能改掉这种坏毛病。可是没有,长大后我只是习惯了。和男朋友待在一起时我跟个杀手似的。我会睁着眼睛在四周游荡,像是恐怖片里的疯子。当他们试图叫醒我时,我会打他们,然后爆发出一阵可怕的哭声。”我微笑着,尽管这种回忆并不有趣。伊恩觉得这太让人厌倦。我仍然在想,也许这是我们分手的部分原因。“我去医生那里复诊过,但他说这不是真正的夜惊症,因为我醒来后还记得。所以我只能跟这种病和睦相处。安眠药有点儿帮助,但是那会让我第二天感觉很糟糕。而且要是我喝过酒的话,就不想吃安眠药了。”

我没有加上“我每天晚上都喝酒”。她不需要知道那个。我并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喝醉。不管他们怎么说,喝上一两杯并没有什么真正坏处。这适用于法国人。我不愿去想法国,去想怀孕。

“那个医生错了。”阿黛尔说,“有些人真的能记得他们的夜惊状况。像你和我这样的人。你知道我们有多罕见吗?”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容光焕发的样子。她注视着我,很专心,挺直了背脊。我摇摇头。我从没真正想过这事。它不过是我的一部分而已。

“有夜惊症的成年人不到百分之一。而且其中只有非常少数的人才记得。像你和我这样的人。”她微笑起来,笑容里是纯粹的快乐,“我们两个能找到彼此是多么小的概率,这太了不起了!”

她看起来如此欢天喜地,我心里又泛起另一波愧疚。我应该回家去。回归我自己的生活,不再掺和她的人生。我不想要她的帮助。但是我很好奇。她曾说她得的是焦虑症,而不是睡眠方面的问题。如果她和我一样,那我会觉得睡眠才是她最重要的问题。我看着那本放在我们中间桌上的薄薄的笔记本。

“那么这要怎么用呢?”

“你需要学会控制你的梦境。”

当时我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这听上去像是新时代的冥想,什么鬼东西,我生来愤世嫉俗,对此不屑一顾。“控制它们?”

“我就是这么做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但这改变了我的人生。拿着这本笔记本,读一读它。相信我,如果你付出努力,夜惊症就不会再有了,你只会做自己选择的生动美梦,头脑清晰地去做梦。”

我捡起笔记本,瞥了眼第一页。纸上印着整齐的字,还加了下划线。

每隔一小时就掐一下自己,说:我醒着。

看着我的手,扳着手指头。

看着钟(或表),看看别处,再看回来。

保持冷静,保持专注。

想一想门。

“这是你的吗?”我快速翻阅了一遍。有些页面字迹潦草,显然从第一页后就不再整洁,后面有好几张纸被撕掉了,完全没被好好爱惜。

“不是。”她说,“这是我的一位旧友的东西,但有一部分是我的。当他学会怎么做的时候,我也在场。”

[1] 斯麦格(Smeg)公司成立于1948年,是世界上最大的专业厨房电器生产商之一。——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