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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车站旁边的便利店里打发时间。过了一会儿,秋叶出现了。她穿着黑色抹胸,外面套着黑色夹克。从抹胸边缘能窥见她的乳沟,我不禁有些紧张。

“家里都有谁?”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没有人了。”

“嗯?那你父母呢?”

“母亲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也没有兄弟姐妹。”

“那你父亲呢?”

“父亲……”说到这里,她咽了一口唾沬,“父亲在不在都没什么区别。那个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秋叶的话里疑团重重,让我非常困惑。看起来情况比较复杂,我在心里敲响了警钟。这时候赶快转变话题是最好的办法。

“我们先去横滨好吗?”

秋叶的表情缓和下来,点了点头。

在横滨吃过饭后,我们去了酒吧,并排坐在吧台旁,喝了好几杯鸡尾酒。秋叶知道不少鸡尾酒的名字,但她的了解似乎也仅限于此。她解释说,她有个熟人经营酒吧。

谈了会儿无关痛痒的话题后,我下定决心迈出了一步。“你刚才跟我道歉了吧。”

秋叶移开了目光,摆弄着酒杯。

“之前你说没办法道歉,还说‘要是能坦白道歉该有多轻松’。那是什么意思?”

毫无疑问,这是秋叶不愿被问及的话题。我想她可能会生气,但我实在太在意了,无论如何都想知道。

“对不起。”她低喃道。

“什么?”我看着她的侧脸。

“对不起——这还真是句很方便的话啊。听到这句话的人一般都不会不高兴的。只要说了这句话,就算犯点错误也很容易被谅解。以前我家旁边有块空地,左邻右舍的小孩都在那里玩球。球经常会打到我家栅栏上,有时还会飞过栅栏落到院子里。每当那时,那些小孩就会按我家门铃,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对不起,请让我们把球捡回来。’我母亲平常很不喜欢小孩玩球,但小孩这么一道歉,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当然那些小孩也明白,所以就简单说句‘对不起’。其实他们不可能真心觉得抱歉。‘对不起’这句话真是万能啊。”

“所以你讨厌这句话?”

“我只是不想随便说。除非歉意从心底涌出,不由自主地说出口。”秋叶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至少,我觉得这不是一句别人让说就能说出口的话。”

我很明白她的意思。“对不起”的确是句很方便的话,常常会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这种情况不能算道歉。但我没想到,她居然在这方面这么固执。

“你还说‘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你说要是能坦白道歉就不会这么痛苦了,那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因为什么事情很痛苦吗?”

秋叶微微皱了皱眉,我不禁有点慌了。“啊,那个……我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只是有点在意。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对不起。”

她转过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立刻就能说出对不起啊。”

“啊……”我不由得捂住了嘴。

“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的,这我知道。是我不太正常。”说完她抬起手来看了看手表。

我也看了一眼时间。“我们走吧。”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喝干了杯中的酒,站起身来。这时秋叶说道:“到了明年四月……”

“什么?”我惊讶地看向她。她双手握着酒杯,深呼吸后说道:“准确地说应该是三月三十一号。等过了那天,我也许能跟你多说一些。”

“那天是你的生日?还是……”

“我的生日是七月五日,巨蟹座的。”

我不由得暗暗记了下来。

“那天对我来说,是人生最重要的日子。我等那一天已经等了很多年……”她说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我说了些奇怪的话,请你忘了吧。”

这样一说,听的人反而忘不掉了。正在我斟酌该怎么回答时,她站了起来。

我们乘出租车到了横滨,又转乘电车前往东京。她要回的不是父母家,而是高圆寺的公寓。

我一直想当然地以为她周末会在父母家过,所以有点意外。我不禁在想这是不是她想表达的某种信息,比如可以带我回她的住处。

在去东京的路上,我胡思乱想了很多,精神高度紧张。秋叶则一直看着车窗外面。

到了品川车站,我正要说送秋叶回家,她已经下了车,和还在车里的我面对面说道:“今晚多谢你的招待。晚安。”

她一点余地都没留给我,我也只能道声“晚安”。

但和她分开后,我还是给她发了一封手机邮件:

“今天玩得很愉快。虽然打听了一些很在意的问题,但我决定把它们忘掉。下次还可以约你出去吗?”

快要回到位于东阳町的家时,我收到了她的回复。我在公寓大门前激动地打开了邮件,内容很短:

“你觉得不行吗?”

“呃……”我一面沉吟一面关机。我不明白秋叶的真心,但还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和异性周旋的乐趣了。

在向电梯间走去时,我提醒自己不能过分激动。我已结婚,连孩子都有了。虽然对秋叶有好感,但充其量是“疑似”的恋情。我是在玩游戏,不能动真格的。

 

我家在这栋公寓的五层,是前年秋天买下的两居室。我用钥匙打开门,一进去就看见妻子有美子正面朝餐桌摆弄着什么。听到我回来,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了句“回来得好晚”。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

“去喝了点酒。”

“我就知道。饿了吗?”

“我吃过了。”

“吃的什么?”

“嗯……各种各样的东西。炸鸡块、烤鸡肉串什么的。”

我是打着和同事去练习高尔夫的旗号出去的,要说起吃饭的地方,也必须和这个情况相符。这样考虑的话,也就是一般的居酒屋了。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女人总想知道丈夫在外面吃了什么。新谷也说过冋样的话,看样子各家的老婆都一样。

我换上家居服回到客厅,有美子还对着餐桌。桌上放了五六个鸡蛋壳,还散落着颜色鲜艳的布片。

“你在做什么?”我问道。

有美子抬起头来,拿过放在旁边的东西给我看。那是贴上了红色布片的鸡蛋壳,蛋壳一端的圆形部分已经剥掉了。“你看这是什么?”

“红色的鸡蛋呗。”

“那这样呢?”她说着把一个小小的圆锥状物体扣到蛋壳上。

我不由得“哦”了一声。“这样看起来就是圣诞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