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前 第15章(第4/5页)

我慢慢地挣脱开,看着她。在暗夜中,屋里的灯光透过门窗洒在她的脸上,她的面容因忧虑而有些变形,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她老了很多。她和父亲还能健康地生活多久?肯定不够照看我的四个孩子,不够把他们养大。

如果我进了监狱,真不敢想象他们会怎样。

“会有消息的,宝贝。我敢肯定会有消息的。”但是她脸上却写满了犹疑。我熟悉这个表情,是在怀疑自己。可能是意识到马特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她原以为马特不可能是那种突然消失不见的人。我不想看到这样,不想看到怀疑,也不想听安抚我的谎言。

她换了个姿势,坐了下来,紧紧地靠在我身旁。我们安静地坐在那里。她一只手抚着我的背,温柔地抚摸着,就像我对我的孩子一样。我听到蝉鸣。一辆汽车车门开了,又关上了。

“发生了什么?”她轻声问,我知道从我第一次打电话时她就想问这个问题。“马特为什么离开了?”

我直视前方,是凯勒家的房子,蓝色的百叶窗拉上了,有几扇窗户里透出点点灯光。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事。”她说。

我真的想说一说。我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一吐为快,把一切都说出来,把秘密与人分享。但是让我妈妈承受这样的负担不公平。不,我不能这么做。这是我的问题,我要独自承受。

但是我必须告诉她一些事情。“他过去有些事情。”我小心地措辞,“从来没和我讲过的事情。”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在点头,好像我说的恰和她预料的一样,不是很令人吃惊。我想象着我打电话的那个晚上她和爸爸闲坐在一起,努力想要弄清发生的事情。我克制住想笑的冲动。噢,妈妈,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你们相遇之前?”她问。

我点了点头。

她过了一会儿才回应我,好像在整理思绪。“我们都犯过错。”她说。

“错在没有告诉我实情。”我轻声说,因为这话是真的,并非一时的软弱使我们落到今天的地步,是吧?那是十年谎言的结果。

我看到她又在点头。她还在抚摸着我的背,不停地转着圈。凯勒家有间房子的灯灭了。“有时,”她略有些迟疑,“我们会想,隐藏事实才能更好地保护深爱的人。”

我盯着黑下来的窗户,那小小的长方形窗户变成了黑色。我现在就在这样做,不是吗?想要保护我的家庭。我回想自己在电脑前工作的样子,光标悬在删除键上。

“当然,我不了解细节。”她补充道,“但是我知道马特是个好人。”

我点了点头,泪水刺痛了双眼,只能强忍着不要流下来。我知道马特是个好人,不会突然玩失踪。

但是,如果我们所了解的马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呢?

孩子们都上了床,妈妈和爸爸进了临时客房——房间一个小角落摆着的一张折叠沙发——我独自一人坐在家庭娱乐房里,周围一片沉寂。

尤里来我家了。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的。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像对玛尔塔和特雷一样对我。

我做了违法的事,而他们有充分的证据,能把我送进监狱。

他们拥有我。

尤里的警告一直在我脑中回荡——你是孩子的唯一依靠。确实如此。马特离开了。我不能一直这么等着他,等着他突然出现,扭转局面。我需要自己解决这件事。

我要抗争。

我不要坐牢。

只要尤里手中有我的把柄,想要自由就不可能。只要尤里手中有证据。这个想法惊醒了我。如果他手上不再有证据呢?

中情局手上没有任何我的证据,只有俄罗斯人有,只有尤里有。

放在我们家信箱里的东西,他肯定有副本——能够证明我看过马特照片的打印文件——他就是用这个勒索我的。如果我找到他手中的副本,然后销毁呢?他就没有筹码了。当然,他还是可以向当局告发,但那时我们就能势均力敌。

就这样定了。就这样解决,我可以避免牢狱之灾,陪孩子一起生活。我这就去销毁证据。

这就意味着,我得找到他。

肾上腺素突然涌上来。我站起身,走向门厅,在工具袋里翻出记下了尤里车牌号的纸片。

然后我来到双胞胎房间的衣帽间,从最顶层的架子上拉出一个塑料盒。里面装着穿不下了的衣服。我四处翻找,看到那个预付费一次性手机。我回到家庭娱乐房,找到奥马尔的号码,卸掉手机电池,用一次性手机拨通了电话。

“我是薇薇安。”他一接通电话我就说,“我要你帮个忙。”

“说。”

“我要你帮我查一个车牌号。”

“好的,”这时他略微有些犹豫,“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今天有一辆车开到了我们住的地方。”到现在我还说的是实话。“就停在那里。看起来很可疑,可能也没什么,但我觉得有必要查一下。”撒这个谎比我想象的还要简单。

“好,当然。稍等。”

我听到电话另一端有脚步声,想象着他打开电脑,登录到调查局的数据库,从那里可以调取任何地方的车牌登记信息。所有数据都在里面。通过这个车牌号能够找到名字和地址,如果运气好的话,即使尤里在美国使用各种化名也能找到他确切的地址。如果找不到,至少也能有一条线索,可以继续追踪。

“好了。”奥马尔说。我把车牌号念给他,听到他敲击键盘的声音。顿了好久,接着又是敲击键盘的声音。然后他又向我重复了一遍车牌号,问我是否确定。我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纸片,告诉他,确信

“嗯,”他说,“这就奇怪了。”

我屏住呼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以前从没遇到这种情况。”

我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能听到心跳的声音。“怎么了?”

“记录里根本没有这个车牌号。”

第二天早上,我在橱柜里拿咖啡杯时注意到那个双壁马克杯,闪亮的金属,置于架上。我僵住了。

车牌号是我找到尤里的唯一线索,除此之外,我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找到他,怎样销毁可以把我送进监狱的证据。

我慢慢伸手,把双壁马克杯从架子上拿下来,放到操作台上。

我可以这样做。我可以带那个U盘上班,插进电脑里,就像上次一样。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马特这样说过,尤里也这样说过。

我们会付钱给你,足够你养孩子,可以用很久。尤里的承诺在我脑中回荡,这也是我一开始没有告发马特的重要原因之一——害怕他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养不起孩子。现在他已经走了,尤里给了我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