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前 第18章(第3/3页)

“你真的没练习过?”他咧开嘴笑着说。

这回轮到我笑了。“就当这是个教训。以后不要惹我。”

他收起脸上的笑,盯着我看了很久。“如果你受到威胁,会这么做吗?”

我看着靶子,试着想象击中的是一个真正的人。“不。”我老老实实回答,“我觉得不会。”

“如果有人威胁你,你都不会开枪?”

我摇了摇头。我无法想象自己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开枪。我在身边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放枪。如果我受到威胁,很可能最后被枪打中的是我。

他盯着我的眼睛,搜寻着什么,像要看穿我一样,令我很不舒服。于是我转开身,看着靶子,再次瞄准。我把手指放到扳机上,正准备扣动,却听到他的声音。“如果有人威胁孩子呢?”

靶子在我眼前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一个真正的人,一个威胁到我的孩子的人,一个准备伤害他们的人。我扣动了扳机,听到砰的一声。我瞄准的那个洞,我第一枪打在胸口上的那个洞,变大了,稍微变大了一点儿。我真的开枪了,真的。我转向马特,表情和他一样严肃。“我会杀了他。”

我开过几个街区,追上了他。我看到了他的车子,那辆黑色的轿车,离我有几辆车的距离。他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了下来,刹车灯亮了,闪着红光。我本能地缩起身子,盯着红色的亮点。

谢天谢地,我开着卡罗拉,和他的一样都是“大众脸”,但他还是有可能会留意我,从后视镜里观察是否被人跟踪,甚至可能只是一种习惯。

我几年前学过跟踪的技巧。工作时上过这门课,但我从未想过会用得上。我躲在后面,中间隔着几辆车,我藏在他的视线之外。我观察着两侧的车道,等着他变线、转弯,以及别的什么操作。

黑色轿车终于向右侧并了线。我还在原车道上,躲在远处,观察着。现在是个考验。他在观察是否有人跟踪吗?还是确信我并未告诉任何人,而且一个人在停车场蜷作一团,或者拖着恐惧和无助的身子回了家?

不一会儿他转弯了,我屏住了呼吸。他后面的一辆车也转弯了,紧接着又一辆。我也可以跟着拐弯。很多车走同一条路,不会引起警觉。我快开到转弯的地方,看到了那个标志,很显眼的蓝色M标志,一个右箭头。地铁在这个方向。

我一边开车,一边向右看去。拐弯之后直接就进了一个室内停车场。黑色轿车在入口处取停车票。我只有几秒的决定时间。我不能跟着他进停车场,空间太狭小,而且我也不可能独自一人步行跟踪他——他肯定会发现我的。

我踩下油门,加速通过岔路口。通过路口的时候,我看到停车场的门开了,他把车开了进去。这时我呼吸急促,踩了刹车,放慢车速,把车停了下来。我怅然若失,现在,他已经不在我眼前了。

但是我不能迷失,我不能放弃,我需要抗争。

我从包里摸索着那张纸,奥马尔给我的那一张。我抽了出来,展开纸页,比照着眼前的路和地图。我仔细地看着那张小地图,终于找到蓝色的M标志,一个地铁站,在红笔标记区域的中心位置。

然后,我的脚踩上油门。

其实这样做希望渺茫。我知道的。这可能只是反跟踪的套路——先把车开进停车场,再开出来继续上路。就算他真上了地铁,也可能去城里的任何地方。任何地方。

但我还是在这条街上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地铁出口在我的视线之内。我等待着,观察着。车里安安静静,我想起了孩子们。我只想做个好妈妈。现在一切都危险了。

“求你了,老天啊。”我轻声说,“保护好他们。”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祈祷了,到了这个时候再祈祷似乎是不对的。但是即便只有一点点作用,也值得一试。因为每过一秒钟,每过一秒我看不到尤里从那个地铁站口出来,我的计划就更不可能实现。如果这个计划不成功,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抬头看向车顶,好像这样上天就更可能听到我的祈祷似的。“我不担心自己,”我说,“请一定要保他们平安。”

而且我非常清醒地记得爸爸的枪就在我身旁,在包的最底下。

他从地铁里出来的时候,我差点儿没看到他。他戴了一顶棒球帽,掉色的华盛顿国民队红色棒球帽,还穿上了一件夹克——黑色的防风夹克。他向我的方向走来,来到我这一侧的街上,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但是他低着头,我只能看到他的棒球帽。我透过墨镜看着他,身子一动不动,默默祈求着他不要抬头看。他经过我身边时,我屏住呼吸,等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弓着身子径直走开后,才大口地喘起气来。

我紧紧地盯着他,看着他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小,这才慌张起来。我要跟着他,我要看看他去哪儿了。但是如果我现在从车里出来,就看不到他了。我要原路返回,顺着街道跟上他,但到那时他可能就已经不见了,或者他可能已发现了我,那么一切就会前功尽弃。

我用颤抖的手扭动着车钥匙,眼睛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后视镜,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我的目光只从他身上转开一小会儿,查看了路况,准备掉转车头。转瞬间我的目光又落到他身上,我正准备发动车子离开路边,却停了下来——他拐弯了。他走上楼梯,来到一间联排房屋前,进了门。

一股肾上腺素席卷我的全身,我的身子突然放松下来。我一直看着,直到他消失在视线内。我记住了那个门,蓝色的,上面有个拱门和白色的信箱,是消防栓下面第三个门。

我伸手从包里拿出一次性手机,拨通了最后拨的那个号码,把电话贴到耳边。目光又投向那扇蓝色的门。

“你好?”我妈妈应道。

“嘿。是我。孩子都还好吧?”

“噢,他们都好,亲爱的。他们都回家了,很安全,都很开心。”

“谢谢你帮忙接埃拉。”

“没关系。”她顿了一会儿。我听到后面有碗碟碰撞的声音。还有埃拉持久的尖叫声。

“我今天要很晚才能回。”我说。

“没事,”她说,“不着急,你爸爸和我能安顿他们睡觉。”

我点了点头,快速地眨着眼睛,期望心底筑起的墙能挡住汹涌的情绪,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行。我瞥了一眼旁边车位上的包,装着枪的那个包。“告诉他们我爱他们,好吗?”

然后我向下掰了掰后视镜,身子陷进座椅里,调整视线,盯住蓝色的门,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