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年后(第2/3页)

警方在嫌疑犯家中搜出嫌疑犯于当晚穿着的雨衣及长筒雨鞋,沾在上头的血迹成了有力证据。然而,对于血迹是否与被害人血型相符一事,两位负责鉴定的人员持有不同意见,使得此一关键证据不足以证明罪行,最终判决无罪。以上即为书中所举的真实案例。

因为这起案件发生在福冈县筑紫郡里的一个村落,桑山蓦然想起八年前他曾游访同样位于筑紫郡内、太宰府附近的武藏温泉。他那时在大阪担任地方检察院检察官,而那一天正好是四月八日佛诞日,他前往与菅原道真渊源甚深的天拜山,走访山脚下的寺庙,山樱盛开的山门前,有孩童正在列队游行。

当时寺庙后山正在为年轻女子遭绞杀一案进行现场勘验。据调查,被害人为佐贺当地公司职员,凶嫌为自精神病院逃走的患者。“樱下狂人”听来颇为风雅,却可怜了惨遭杀害的年轻女子。他手拿草绳藏身寺庙后山,被害女子于黄昏时分经过,成了疯人绳下的牺牲者。

他记得,听完曾于福冈打过照面的副检察官描述后,他便踏上了回旅馆的乡间小路。

孩童在山脚下游行,人群争相前往观看的景象仍历历在目。

那起事件应会判处无罪,不晓得最后结果如何。他怔怔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桑山与妻子聊到佐山道夫这话题的几天后,两人因事需同行前往九州。妻子的老家在熊本县一个叫作玉名的小城镇,他们这一趟为的是出席她侄子的结婚典礼。

婚礼原本只要妻子出席即可,只是桑山对这个乡下小镇情有独钟,自驻任福冈检察院时造访过后,许久不曾来访,又唤起思念之情。他请了五天假,这一阵子没离开过东京,田园景色更加叫人怀念。

玉名市靠近熊本县西北一带,邻近福冈县境,由博多搭乘快车约需两个小时。桑山安排在参加婚礼前,留宿博多附近二日市的武藏温泉,这多少受到了前几天晚上回想起那场浴佛法会的影响。

原先他们计划乘坐新干线至博多,却因为工作关系,时间紧凑,改搭乘飞机。

他们搭下午三点二十分起飞的日航班机,候机室内人声鼎沸,他们在出发时间的三十分钟前便已坐在长椅上等候。

他们在听到登机广播,走到登机门前排队时,妻子凑在桑山耳边低语:“佐山从那里来了。”

桑山考虑到立即回头未免唐突,待队伍前进,通过登机门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朝后看了一眼。

他不认得佐山,在人群中分辨不出哪一位男子是佐山,只望见五六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聚集成群。

“那边有个戴太阳眼镜,穿白色套装的女人,还戴了顶宽帽……佐山就在她背后,也戴了太阳眼镜……”妻子迅速给了提示。

由于妻子所指的地方一片混乱,难以分辨,以至于他还没认出佐山便上了飞机。

他们的座位接近机舱后方,妻子坐在窗边。

随后进来的乘客沿着走道前行,或是请空姐带位,或是自己找位置,机内一时间纷扰嘈杂。

刚才那群光鲜亮丽的女子上机,走过桑山身旁。一位身穿白色套装、戴着太阳眼镜的女人领队前进,只有她的手上没拿行李,其他人手中都各提了两个或白或红的化妆箱,五名男子跟随其后。

“喏,就是他。”妻子在桑山耳边小声地说。

戴着深色太阳眼镜的男子紧跟在那群女人身后,与其中一名女子谈笑,并且在与他们同侧的窗边坐下,邻座的男子似乎是他带来的跟班。

桑山只瞥了一眼,那是名年约三十、长相平庸、身材中等、发型普通的男子,若不是妻子特别指出,看来只像是外出出差的员工,充其量只会注意到他与女子谈笑时的身段柔软,但这也是因为听妻子说他是发型师所衍生的印象。前几天夜里,妻子在书房拿给他看的那张杂志照片上的发型又浮现眼前。

“现在连男发型师都会搭飞机到各地去吗?”

在乘客坐定,嘈杂声停歇后,桑山询问妻子。引擎开始轰隆作响。

“对啊,佐山好像是随行负责那些艺人的发型。”

妻子眺望前方座位说道。那群女子分坐走道左右两侧,从座位上只能看到她们的头,其中一半染了头发。

“她们不晓得是艺人还是歌手?”

“嗯,最前面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应该是个明星,虽然不知道是谁,既然能让佐山跟着到地方巡回,一定是名声响亮的歌星。”

“佐山的地位这么高吗?”

“他现在是当红发型师,不会为了名声,帮一些默默无名的艺人打理发型。再怎么说,他的起点可是藤浪龙子的演唱会呢,照理说不会自贬身价。”

飞机自跑道升起,乘客们身体后倾,接着飞机便冲入云端。

“他知道你也在这班飞机上吗?”隔了一段时间后,桑山问。

“他没发现吧。”妻子回答,“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我去店里也没指名,发型不一定都是佐山负责。”

“佐山的设计特别受年轻人欢迎吗?”

“对,因为他的风格华丽,在那一方面的表现格外优异,不过,对妇人的发型,他也很得心应手,实在是难能可贵。”

她说完后若有所思,或许是在回想那些妇人的长相与身份,但没再向丈夫解释。

飞机转为水平方向飞行,解开安全带的声响四起,空姐发给每人一包湿纸巾。

桑山从手提包里拿出《供述心理研究》一书,翻开插入书签的那一页。

“……泽利希于《供述心理学》中表示,嫌疑犯于否认与自白之外,即无关紧要的相关情形或提及过去经历时都可能做出假供。假供一旦被拆穿为造假,当场即会被判断为不可信任的特征,因此了解嫌疑犯即使清白亦会基于各种因素做出假供一事极为重要。

“嫌疑犯供述做假的理由有不愿承认自己的弱点、使刻意隐瞒亲属的秘密不被发现,或是为避免亲属卷入案件、掩饰与特定人物的性关系、保守职业秘密,以及害怕实话实说将会使自己在诉讼当中处于不利地位,又或是认定实情——尤其是与复杂的心理运作相关者——得不到理解等。”

妻子以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他抬起头。

两名年轻女子站在走道上,递出像是笔记本一样的东西,那位置坐着的正好是戴着太阳眼镜的女子。她们满脸欣喜地看着她接过笔记本,在上面写字。

“我想起来了。因为她戴着太阳眼镜,我一时没认出来,她是草香田鹤子,以演唱歌谣闻名的……”

桑山听妻子这么说,跟着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头发。桑山常在电视上见到草香田鹤子,她确实是近来人气高涨的年轻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