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天魔煞 第五章 神魔蚩尤(第4/5页)

他边说边去拨弄炉上的粥罐,手脚麻利地盛了粥,分送至秦袁二人身前。

“在一碗粥中花费如此大的苦心,如此妙事,也只有清流兄做得到啊!”袁昇心里想着秦清流适才的话,佳肴入口,却无心细细品啜。

秦清流细细喝了半碗,才道:“这两天,太后病体渐安,我也要暂且离开京师了。今日薛兄过来,是来跟我道别的。”

袁昇这才来得及问:“秦兄本是太医,为何要离开京师?”

“天下兼济,良相良医——这是秦家的家训。良医不过济数人,做一名好官才能兼济天下。难得圣后赏识,已举荐秦某外放为四品的小官。”

秦清流向袁昇深深凝望:“记得愚兄方才的话,这皇宫……及早脱身为妙。”

袁昇点了点头。他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呢,只是形势如此,想脱身又该是何等艰难。

一对老友默然对望着,心中均是滋味万千。沉了沉,秦清流才道:“薛典膳隔三岔五便会来指点我的厨艺和粥道,也不算外人。袁老弟,你那秘符案,不知有何进展?”

袁昇微一犹豫,仍道:“秦兄认得蕊依吗?”

“认得,是个好女孩。”秦清流叹了口气道,“三日前,蕊依也曾私下里找孙太医问诊。似乎她的精神一直不大佳,孙老已逾七旬,年老德卓,对精神调理颇有独到之秘。”

袁昇知道,秦清流所说的都属实情,青瑛已从一些宫女的口中探听了出来,甚至连孙太医,她都曾细细地盘查过。

“秦兄是医道高手,若从医道看,蕊依是犯了什么病症?”

“癔症,幻视幻听之症!这种病症,多发于青年热恋之男女,往往求之不得,而生癔症。”

袁昇眼前闪过杨峻那双几欲滴血的眸子,不由沉沉叹了口气。

“秦太医安好,传闻秦兄即将离京,延秀特来拜别。”随着这道极温和极动听的笑声,一道颀长的身影飘然而入。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头戴淡紫色软脚幞头,潇洒利落的圆领窄袖长袍外斜搭一件黑狐裘,脚上的牛皮软靴上还绣着金丝,瞧来别有一股奢华之气。偏这青年面目俊朗,肌肤晶莹剔透,被那毛色漆黑如墨的狐裘一衬,便透出一股美玉般的温润气质。若论英俊,这青年绝对不在杨峻之下。

延秀,武延秀?袁昇的心中霎时一闪念,这就是她要嫁的夫君了。再细看他那身狐裘黑得发亮,果然正和适才秦清流的那句“黑衣神孙披天裳”相应。

“原来是桓国公大驾光临,”秦清流忙站起施礼,“清流怎么担当得起。”

“听闻圣后凤体不虞,延秀特来探问,这不拐个弯,便来看看清流兄。”青年公子笑得极为随意。

让袁昇意外的是,这位武家党当今最著名的青年国公,居然会亲自探问秦清流,而看秦清流虽然说得客气,但只身子微微一揖而已,料想二人颇有私交。

对面是即将成为驸马爷的国公大人,袁昇和薛典膳自然都要起身见礼,秦太医便给双方引见。

哪知武延秀压根也不正眼瞧袁昇和薛百味,只是和秦清流微笑寒暄:“秦兄即将出京,延秀特意给秦兄送来几批珍贵药材,特别是有一批龙涎香、苏合香的南海珍稀香药,还请秦兄笑纳。”

秦清流道:“无功不受禄,国公爷如此抬爱,清流如何消受得起。”

武延秀笑得温润如玉:“还有,传闻秦兄雅好琴道,我近日觅得一把晋代古琴,相传是嵇康用过的仲尼琴,转天也会送到秦兄府上。”

秦清流急忙叉手道:“秦某出仕,虽有圣后力荐,但一上来便是四品,实则全赖桓国公以武家之力在朝堂中鼎力相助,清流感激不尽。”

袁昇被武延秀视如空气、肆意藐视,倒并不觉得怎样,但此时却不由大是好奇:武延秀此时已是武家党中流砥柱般的青年领袖,为何如此巴结清流兄这样一个宫廷御医?看来,这就是适才秦清流所说的“位置”!

武延秀又和秦清流客套一番,才转头望向袁昇,眸光瞬间锐利起来:“你便是袁昇?”

“正是。”眼见武延秀大咧咧的,袁昇也就神色淡然。

“你统领辟邪司,不在金吾卫当差,怎么进宫了?”武延秀的话颇为无礼,甚至没有提及“袁将军”等稍显礼貌的称呼。

秦清流忙道:“袁将军精通道医,此次入宫,是奉御旨给圣人诊病的。”

“你还会诊病?”武延秀有些傲兀地斜睨着袁昇。

薛百味这时却不知深浅地踏上一步,道:“启禀桓国公,袁将军的医术着实了得,他略施手段,便让数日不思饮食的圣人胃口大开。”

武延秀冷哼一声,狠狠瞪他一眼,直接将薛百味瞪得缩回原地。

袁昇依旧淡淡地望着武延秀,忽道:“桓国公身子健硕,精通胡旋舞,箭术过人,但右肘微恙,腰椎常有不适,视力原本极佳,但近来应有减退。”

武延秀大吃一惊:“你,你这倒是怎么得知的……”

秦清流一看武延秀的神色,已知袁昇铁口直断,竟是说得八九不离十,忍不住赞道:“袁老弟好眼力。桓国公说话时,常爱眯起双眸,应是视力减退之相,但你怎知他腰椎和右肘有恙?”

“传闻桓国公箭术过人,应是在出使突厥时苦练所致,但凡箭手勤习射术,都会右肘屈伸过度。至于腰椎,看他腰肢过分笔直,应该是跳胡旋舞时伤了腰。”

武延秀更是一惊。原来大唐盛行突厥的胡旋舞,他当初羁留在突厥时,左右也是闲着无事,曾发奋苦练这种旋转难度极高的舞蹈。当年他自负风流年少,更是争强好胜,常与突厥青年比箭和斗舞,终因运力过剧而落了些腰伤。这本是极隐秘之事,不想给眼力如刀的袁昇一语道破。

“果然高见。”秦清流大笑起来,“袁兄可谓独具慧眼了。”

自来病患者都对医术高明的郎中怀有一丝敬畏,大唐未来的驸马爷果然也收起了狂妄之心,却哼道:“不过是运气好,瞎猫撞见死耗子罢了。你可有医治之道?”

“国公爷见谅,袁某医道平平,医人尚能勉力一试,若要医个死耗子,可是束手无策了。”

武延秀给他一句话噎得脸色通红,几乎便要发作。

秦清流忙打个哈哈,上前劝解,轻拍着武延秀的肩头道:“桓国公莫要入心,袁将军好开些玩笑,况且国公爷龙精虎猛,这些只是小虞,根本不算病患,回头让清流以针灸给国公爷调养一下便好。”

武延秀立时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意,想到自己即将迎娶大唐第一美艳公主,若是传扬出去自己身有宿疾,只怕于自己大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