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象外(第5/9页)

两台显示屏并排放着。左边一台显示出一间大办公室,里面的人忙忙碌碌的样子,我辨认了一会儿,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方城。右边的显示器上,是关于什么东西的策划案,右下角的QQ上,有个黑猫头像在晃动。

“张璇?”我失声叫道,“不……是soulmate!”

左边显示屏上的方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开了头像。我立刻把目光投向右边的显示屏。

“好久不见。”soulmate的消息发了过来。

“蕊蕊是你杀的?”隔了好久,方城敲上了这样的字眼。

“你很生气?要报仇?”

“不……谢谢。”

我和熊猫对望了一眼,掩饰不住心底的震惊,这方城,是个腹黑男?

“嗯,有点进步了。”

“嗯,我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并不代表我可以任人宰割。soulmate,为什么杀其他那些人?”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熊猫正在追查soulmate的IP地址,手忙脚乱。

“我现在是警方的头号嫌疑人。”

“那有什么不好?”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很早就告诉你了,是狐狸的善意。”

“我……不懂。”

黑猫没有回应。

隔了好久,对话框里出现了一行话,让我的心犹如跌进冰窖,寒意刺骨。

“慧眼光中,开半亩红莲碧沼,烟花象外,坐一堂白月清风。”

soulmate怎么知道这句话?

屏幕上的方城脸色惨白,一字一字地输入:“你到底是谁?”

黑猫的头像已经黯淡了下去。

你到底是谁?

张娴静?庞洪升?徐佳?

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只觉得浑身发冷。我站起身,心绪烦乱地坐在沙发上。不,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也许只是soulmate偶然间说出了这句话,也许是参加了那场饭局的人无意间告诉了其他人,也许……

“他妈的!”熊猫爆了句粗口,火烧屁股一般跳了起来。顷刻间,房内五六台电脑一起发出刺耳的空袭警报声,犹如世界末日的丧钟。转眼之间,所有的液晶屏幕都黑了下来,一道闪电划过,血红色的字体歪歪扭扭地浮现在上面——狐狸的善意。两三秒钟后,红字犹如血液缓缓淌下,将整个屏幕染成一片猩红。

“被察觉到了?”我喉头干涩。

熊猫点了点头,长叹口气坐在地板上,“是我太大意了。”

“没有查到地址吧?”

“没,”熊猫摇摇头,“这家伙谨慎得很,一连转了几个代理服务器,防火墙还是攻击型的。”

慧眼光中,开半亩红莲碧沼,烟花象外,坐一堂白月清风……

“熊猫,soulmate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我们的监控的?”

“不清楚,不过他的反击非常突然,没有一点征兆。我本以为只是监控下方城的即时通信,根本没做什么防御。玩了一辈子鹰,却被鹰啄了眼。”

狐狸的善意……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我们一开始监控方城电脑的时候,soulmate就已经发现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川哥,你想说什么?”熊猫愣愣地问道。

如果是这样,那么soulmate跟方城说的那些话,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而那句诗,是故意误导我怀疑张娴静、庞洪升、徐佳他们的。只是,soulmate怎么知道那句诗呢?

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陈籍满意地放下狼毫湖笔,看着泾县宣纸上的那九个苍遒有力一气呵成的大字,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计划进展得很顺利,没有一点问题。警方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一直没有对公司高层进行调查。而那个叫什么川的私家侦探,果然一听到soulmate就变得昏头昏脑,根本就是蠢材一个。楚铁骏,恐怕活不了多久了。而黄祈这个家伙,到现在还没看出来自己的意图,还在猜测是不是以前那些仇家搞的事。

三十多亿元的资产啊,虽然能搞到手的最多只有一半,但也足够了。记得十多年前,有个亚洲富豪曾经在一个国际性的论坛上说过,钱只是一个数字,并不能束缚人的灵魂。结果没几年来了场金融风暴,他的资产缩水了八成。吞枪自杀,就是这个“豁达”到灵魂的人的选择。对,钱不是万能的,但在这个一切以利益挂帅的年代,钱办不到的事情,还有什么能办到?

萧离……

没来由地想起了这个名字,陈籍打了个寒战。只不过是只快要咽气的老虎罢了。他自我安慰着,抽出了一支古巴雪茄,剪掉雪茄头,用小火点燃,将烟雾吸入口腔,在腭中稍作逗留,轻轻喷出。

老头子自从儿子一家挂掉后,进医院快一年时间了。董事们一个月去医院看他一次,他的状况一次比一次差。人的精神一垮,一身的病都出来了。上个月去看他,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是看着董事会的老兄弟们,满脸的感动。他不知道,这些董事会的老兄弟,只盼着他快点去死。

萧离啊萧离,枉你当初带着兄弟们披荆斩棘白手起家,创下了三十多亿的财富,到头来还是要萧瑟地离开人世吗?

陈籍仰靠在真皮座椅上,闭起眼睛,笑了。

轮得着你去可怜他吗?如果萧离还手握着公司大权,你还可以优哉游哉地抽雪茄吗?他的手段之阴狠,就连陈籍也为之胆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萧离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多少人因为这句话家破人亡,陈籍已经记不清了。那时他还年轻,有次喝多了酒,问萧离,是不是每件事都要做得这么绝。萧离淡淡地笑了笑,说道:“马克思说过,资本的原始积累是用血和火的文字载入人类编年史的,从头到脚,它的每个毛孔都滴着血。我们都是从草根阶层爬上来的,只能向前,不能后退,转身,就是万丈悬崖,停下,就是粉身碎骨。”

陈籍将手中未抽完的雪茄放在烟灰缸上,合上了回忆的盖子。伤春悲秋干什么?才六十多岁,远远没到回忆的年龄。他熄灭了房间的灯,黑暗中一双眸子异常明亮。楼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那个叫soulmate的心理学天才。

“所以说,推广的效果决定了成败,我希望在座的每个员工,务必腿勤、手勤、脑勤,真正地把……”

一个半小时的讲座,让方城口干舌燥。

在公司里,这样的讲座他已经做了几次,也算稍稍习惯了。虽然现在仍然不是很流畅,但面对几百号人,最起码心里不再打鼓了。还记得第一次做讲座主讲,他的两条腿一直犹如筛糠一般颤抖。

我在变强。

方城第一次从心底有这种感受。只是,为什么要变强?

为了配得上张主管吗?作为她的男人,压力真的不是一般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