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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真周到!你和杰克·克劳福德被撂出这案子,奇尔顿医生高兴得如同发狂。还是他们又派你来最后再甜言蜜语地哄我一次?”

负责监视是否有自杀行为的那位警官逛回去同桌子边的彭布利警官说话了。史达琳希望她说话他们听不到。

“不是他们派我来的,我自己就这么来了。”

“人家要说我们在恋爱了。你不想问比利·鲁宾的事儿吗,克拉丽丝?”

“莱克特大夫,对于你告诉马丁参议员的情况我倒没有任何怀疑的意思,可你是否主张我还是根据你的意见继续——”

“‘怀疑’——说得好。我根本就不会主张你做什么。你想糊弄我,克拉丽丝。你觉得我是在和这些人闹着玩儿吗?”

“我觉得你当时跟我说的是实话。”

“可惜你想糊弄我,是不是?”莱克特医生的脸向手臂后面沉去,一直到只能见着他的两只眼睛。“可惜凯瑟琳·马丁再也不会看到太阳了。太阳是一团火,她信仰的神已葬身其中,克拉丽丝。”

“可惜你现在只得卑贱地迎合他人,可能的话就舔几滴眼泪吃吃。”史达琳说,“很遗憾我们没有能够把我们当时谈的东西谈完。你那有关成虫的思想,那成虫的构造,有一种……雅致的美,很难让人丢得下。现在是像一座倒塌的建筑,只剩半个拱门立在那儿了。”

“半个拱门是立不住的。克拉丽丝,说到拱门,他们还会让你当最下等的警察去踏步巡逻吗?27他们有没有把你的徽章收回去?”

“没有。”

“你茄克下面那是什么?巡夜人的考勤钟?就像你爸的那只?”

“不,这是快速装弹器。”

“这么说你是带着武器四处走?”

“是的。”

“那你的茄克应该做大些。你自己也做衣服吗?”

“也做。”

“这件服装是你做的吗?”

“不是。莱克特大夫,什么事情你都能观察出来,你不可能同这个‘比利·鲁宾’谈得很投机,结果却对他了解就这么点儿。”

“你认为我没有同他谈得很亲密?”

“如果你碰见过他,你会一切都知道,可今天你怎么凑巧就只记得一个细节,他得过象牙炭疽病?当亚特兰大方面说这病常见于制刀商时,你应该能想见他们在跳脚。他们对这消息大感兴趣,你也完全知道他们会那样,为此你应该在皮博迪获得一套房子。莱克特大夫,假如你碰见过他,对他的情况你是会了解的。我觉得你可能没见过他,他的情况是拉斯培尔告诉你的。二手货卖给马丁参议员价钱可不会一样呵,不是吗?”

史达琳回过头去很快地看了一下。两名警官中的一位正在给另一位看《枪械与弹药》杂志上的什么东西。“在巴尔的摩时你还有东西要跟我说,莱克特大夫,我相信那玩意儿有根据。把剩下的都告诉我吧。”

“案卷我都看过了,克拉丽丝,你看了吗?只要你留心,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那里面,即使即将荣誉退休的克劳福德探长也能估摸出来。顺便问一句,克劳福德去年在国家警察学院发表的那篇令人头昏的讲演你看了吗?喋喋不休地大谈马可·奥勒利乌斯,说什么义务、荣誉和刚毅——我们倒要看看贝拉一命呜呼之后克劳福德是怎样一种清心寡欲的人。我想他的哲学是从《巴特利特常用妙语辞典》里边抄出来的。他要是懂得马可·奥勒利乌斯,他这案子也许就能破了。”

“告诉我怎么破。”

“当你偶然闪现一下还能根据上下文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智慧时,我却又忘记你们这代人原来是文盲,克拉丽丝。马可·奥勒利乌斯这位罗马皇帝主张的是简单,是首要的原则,对每一件具体的事,应该问:就其本身的构造来说,它是什么?它本身是什么?其常态如何?”

“这话的意思我一点也搞不明白。”

“你们要抓的这个人,他干的是些什么?”

“他杀——”

“唉——”他口气很冲地说,对她的错误判断,他一时将脸都转向一边去了。“那是附带出现的偶然现象。他干的首要的、基本的事是什么?他杀人为的是满足什么样的需要?”

“愤怒,对社会不满,性困——”

“不对。”

“那是什么?”

“他要满足妄想。实际上,他妄想变成就像你这样的人。他的本性就是妄想。我们有妄想时开始是怎么来的,克拉丽丝?我们会不会挑挑拣拣?动动脑子作个回答。”

“不,我们只是——”

“对了,一点不错。开始有妄想时,我们企图得到每天所见的东西。克拉丽丝,在每天偶然遇到的人中间,你难道没感觉到有眼睛在你全身上下扫来扫去吗?你要是感觉不到,那我几乎都不能想象。那么你的眼睛不也在别的东西上扫来扫去吗?”

“好吧,这下可以告诉我怎么个——”

“该轮到你告诉我了,克拉丽丝。你再没有什么上口蹄疫研究站那边的海滨去度假的条件可以提供给我了。从这儿起到出去,现在严格按投桃报李的条件办。和你做交易我得小心了。告诉我吧,克拉丽丝。”

“告诉你什么?”

“还是你以前欠我的两件事儿:你和那匹马后来怎么了?你是如何处理你的愤怒的?”

“莱克特大夫,等有时间我会——”

“我们对时间的认识不一样,克拉丽丝。这是你可能有的全部的时间了。”

“以后,你听着,我会——”

“我现在就要听。你父亲死后两年,你母亲送你到蒙大拿的一个牧场同她表姐及其丈夫一起过。那时你十岁。你发现他们把要屠宰的马放出去吃草。有一匹马视力不太好,你带着她一起跑了。然后呢?”

“——那时是夏天,我们可以在户外睡觉。我们走一条偏僻小路,一直到了波斯曼。”

“这马有名字吗?”

“可能有吧,不过他们不会——你把要屠宰的马放出去吃草,名字不名字你是搞不清楚的。我是叫她汉娜,听起来倒还像是个好名字。”

“马你是牵着还是骑着?”

“牵牵骑骑吧。在一处篱笆附近,我只得牵着她往上爬。”

“你骑骑走走到了波斯曼。”

“那儿有座代养马房,在一个度假牧场上,像是骑术学校一类的场所,就在城外。我想安排一下请他们把马收养下来。养在圈栏里一星期是二十元,用马厩就不止了。他们一眼就看出来她是瞎的。我说好吧,我来牵着她转,小孩子们可以坐在马上由我牵着到处转,而他们的父母亲,你知道,可以一样正常地骑马。我可以就待在这儿清理清理马厩。他们中有一个,那男的,我说的什么都同意了,他妻子却把治安官叫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