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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一点的男孩显然是上镜的老手了,捏着自己的耳朵又拉又拽。摄影机定位很高。据验尸官的报告,利兹先生身高七十五英寸。

格雷厄姆确信这个短片是在早春时候拍摄的,因为孩子们穿着防风上衣,而利兹太太面容显得很苍白。在太平间里利兹太太的肤色是健康而黝黑的,而且身上有泳衣留的印。

随后的几个画面是两个男孩在地下室打乒乓球,然后是小女儿苏珊在她的房间里打开一个礼品包,她的舌头伸着在舔上嘴唇,全神贯注地打开盒子,一绺头发垂下来悬在前额旁。她用胖胖的小手理了一下头发,动作和她母亲刚才在厨房时的一模一样。

再后面是苏珊在洗泡泡浴,蜷在浴缸里像只小青蛙。她戴了一顶小浴帽。镜头慢慢往下移,聚焦开始模糊,很明显是她年幼的哥哥在拍。在这组镜头的最后,小女孩无声地冲着摄影机大叫,用手捂住她六岁的小胸脯。她的浴帽斜着盖住了她的眼睛。

利兹先生的偷拍简直绝了。他把正在淋浴的利兹太太吓了一跳。浴帘鼓起来扭来扭去,夸张得像业余戏剧表演的舞台帷幕。利兹太太用胳膊护住浴帘,手里拿着一块大的洗浴用的海绵。画面的最后镜头沾满了肥皂泡沫。

短片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电视里诺尔曼的讲话,然后是对着睡着了的查尔斯一个全景镜头,他在格雷厄姆现在坐的椅子上打着鼾。

格雷厄姆盯着屏幕上方矩形的空白光标。他喜欢利兹一家人。看着他们生前的身影,他为在太平间看到的他们而难过。他觉得造访他们家的凶犯也许也曾喜欢过他们,只不过他更喜欢他们现在的样子。

格雷厄姆的头发涨而且思维迟钝。他在酒店的游泳池里一直游到两腿发麻。从水里走上来时他的脑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杯坛德瑞马提尼和莫莉的吻。

他自己做了一塑料杯的马提尼,然后给莫莉打电话。

“你好,领导。”

“嘿,亲爱的。你在哪儿?”

“在亚特兰大的一个讨厌的酒店里。”

“有起色了吗?”

“还没有多少进展。我很寂寞。”

“我也是。”

“我欲火中烧。”

“我也是。”

“告诉我你都在干什么?”

“我今天和霍普勒太太有顿口角。她的裙子有一块很大的威士忌污渍,还想来换。她肯定穿着裙子去参加青年商会一类的活动了。”

“那你怎么说的?”

“我告诉她我卖给她的时候可不是那样子的。”

“她怎么说?”

“她说她在我的店里退货从来没遇到过麻烦,这大概也是她不去别的店买东西而专上我这儿来的原因之一吧。”

“那你怎么说的?”

“噢,我说我很不高兴,因为威尔在电话里聊天的时候像个大笨蛋。”

“噢,是吗?”

“威利还好,他把被狗刨出来的海龟蛋重新埋起来了。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看报告,吃垃圾食品。”

“还有动好多脑子想问题,我估计。”

“对头。”

“我能帮你什么吗?”

“我在什么东西上都拿不准,莫莉。我找不到足够多的信息。不对,是有太多的信息,可是我还没对它们做足够的分析。”

“你还要在亚特兰大待一段时间吗?我不是催你回家,只是想知道。”

“我现在还不知道。恐怕至少还要在这里待几天。我想你。”

“你想聊聊做爱吗?”

“我觉得我会受不了的。我想咱们最好别做这事。”

“做什么事?”

“聊做爱。”

“好吧,不过你不介意我想它吧?”

“一点也不。”

“我们又有了一只新的狗。”

“噢,不。”

“看起来像是短腿猎犬和京巴杂交的。”“真好。”

“它的睾丸很大。”

“别管它的睾丸。”

“可它们几乎耷拉到地上。它跑的时候得把它们缩回去。”“它缩不回去。”

“它能缩回去,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能缩你的吗?”

“我想我们离那个主题不远了。”

“那又怎么样?”

“好吧,要是你那么想知道,我缩过一次。”

“什么时候?”

“我小的时候。我不得不在仓皇逃跑中铰开一段铁丝网。”

“为什么?”

“那时我抱着一个不是我种的西瓜。”

“你是在逃跑?谁在追你?”

“一个和我认识的猪倌。他的狗先叫了,他就从他住的地方蹿出来,挥舞着一支鸟枪。幸亏他必须穿过金甲豆的方形篱笆,所以他只是边跑边吓唬我。”

“他朝你开枪了吗?”

“当时我觉得他放枪了,可是我听到的爆裂声可能是从我的裆下发出的。我从来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事先清理好护栏打通退路了吗?”

“当然,而且还干得挺不错。”

“犯罪思维。你居然那么小就有。”

“我没有犯罪思维。”

“你当然没有。我在想粉刷厨房的事呢,你想要什么颜色的?威尔?你想要什么颜色的?你听着吗?”

“听着呢,哦,黄的。咱们刷个黄色的吧。”

“黄色可不适合我。早饭时我会显得发绿的。”

“那就蓝的吧。”

“蓝的太冷。”

“你他妈事真多,弄个棕色的我都不在乎……噢不,亲爱的,我想我可能不久以后就回家了,我们一块去涂料店买点石片什么的,好吗?没准再买些把手之类的?”

“好,我们买些新把手。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威尔,我爱你,我想你,你在做你应该做的。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在这儿,我会在家一直等着你,不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或者,我可以去找你,任何地方,任何时候。”

“亲爱的莫莉,我亲爱的莫莉。现在去睡吧。”

“好吧。”

“晚安。”

格雷厄姆双手抱着头躺在床上,在想象中和莫莉共进晚餐。吃的是隆背哲蟹和干白葡萄酒,带着咸味的海风和着酒气。

可是他又在聊天时找茬儿了,真要命。刚才就因为一句大不了的“犯罪思维”他就跟莫莉急了一回。真蠢。

格雷厄姆发现莫莉对他的兴趣大多数时候都难以解释。

他给警局总部打电话,然后给斯普林菲尔德探长留言,说他愿意参加每天早晨的外勤工作。他实在没别的什么可做了。

借着杜松子酒劲他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