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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灯关掉。躺在漆黑的屋子里,他可以想象自己在任何地方。在天花板的固定物上他安了一个可以转动的照明仪,可以把各色的光点洒在墙上和他的脸上。他可以想象自己躺在宇宙飞船的加速椅上,或是在一个玻璃圆顶上在星际间漫游。他闭上眼睛时似乎可以感觉到光点在他周身移动,而他一睁开眼,那些光点像是他头顶或身下的城市灯火。照明仪随着温度的升高而加速转动,光点在他身边游动,划过家具表面形成有棱角的曲线,然后在墙上形成流星雨落下来。他也可以是彗星中的一颗,此刻向巨蟹座滑落。

房间里有一处是彩光打不到的。他在照明仪旁边放了一个硬纸盒,纸盒在电影幕上形成了一块阴影。

将来他可以先弄出喷雾来加强梦幻般的效果,不过现在,这一次,他还不需要。

他用大拇指按了一下遥控器的开关,打开了投影仪。一个亮方框出现在屏幕上,灰色而且有条纹。一个人走过镜头,那只灰色的苏格兰狗竖起耳朵跑向厨房的门,摇晃着它那条粗短的尾巴。一个镜头切换,只见苏格兰狗在街边跑着,边跑边向它身边玩闹着做咬的动作。

接着利兹太太拎着刚买的副食来到厨房。她笑着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她的孩子们紧随其后。

一个镜头切换到多拉德楼上自己的卧室,图像过亮,似乎用了闪光装置。他裸体站在布莱克的版画前,《红色巨龙与披着阳光的女人》。他戴着“格斗镜”,那种冰球运动员常戴的紧贴脸的塑料眼镜。他用手淫做了一次勃起。

他向镜头靠近时聚焦开始慢慢模糊,他做着程式化的动作,他的脸充满了聚焦框,然后用手调焦距。镜头晃动了一下又突然清晰地照了他口腔的一个大特写,他有残疾的上嘴唇往回拢,舌头从两排牙齿间伸出来,一只转动的眼睛还在镜头里。然后嘴巴充满了整个屏幕,歪斜的嘴唇被从崎岖的牙齿边撩开,然后是一片黑暗,因为他把镜头含在了嘴中。

后面镜头的拍摄难度就显而易见了。

来回晃动的粗糙的画面变成了一张床,查尔斯·利兹在床上痛苦地翻腾,利兹太太坐起来,用手搭在眼睛上遮光,转过身面向利兹先生把手放在他身上,翻到床边,腿在被子里面蹬着,准备起来。镜头突然冲着天花板,装饰线条舞动着像五线谱。然后镜头不跳动了,利兹太太重新躺在了床上,她的睡衣上有一处黑色的印记,而且在扩大,利兹先生手捂着喉咙,眼睛痛苦地往上翻。接着是黑屏,持续了五拍,然后是片子衔接的“喀嚓”声。

镜头现在在一个三脚架上固定好了。他们现在都死了,位置都安排好了。两个孩子倚着墙坐着,面冲床,另一个孩子在他们对面的墙角坐着,面冲摄影机。利兹夫妇在床上盖着被单。利兹先生坐着,靠着头侧的围栏,被单挡住了系在他胸部保持坐姿的线绳,他的头被摆弄过,下垂着侧向一边。

多拉德做着巴厘舞的舞蹈动作从左侧走进画面。满身血污而且全裸,戴着眼镜和手套。他对这群死者挤眉弄眼又活蹦乱跳。他走近床的外侧,利兹太太的一侧,拿起被单的一角,一下掀起来,然后拿着被单站着不动,架势好像是斗牛士手拿斗篷引牛的动作。

此刻,在外祖父母房子的起居室里看着这段影片,多拉德浑身蒙了一层冷汗。他厚厚的舌头频频伸出来,上嘴唇的伤疤潮湿而且闪亮,他呻吟着,仿佛这能刺激自己。

即使在兴头上,他也还是惋惜地注意到在随后的影片里他的动作没有一点高雅可言,在镜头前像猪一样来回拱着屁股。没有戏剧性的停顿,没有节拍感和高潮,只是一味的野蛮疯狂。

不过还是很刺激的,连看着都觉得刺激,不过看没有做的时候快活。

多拉德觉得有两处大的缺点。其一是影片里并没有展现利兹一家人死亡的过程,其二是他在片尾糟糕的演技。他好像失去了所有追求的东西。红龙是不会这样做的。

不过,他还有好多影片可以拍,而且他希望经验能培养出他审美的距离感,甚至在与他攻击的对象接触的最亲密的时刻。

他必须坚持锻炼。这是他一生的工作,一件了不起的事。它会永世不灭的。

他得抓紧了,他必须再选出新的合作者。他已经拷贝了一些家庭的国庆出游的胶片。夏天快要结束时总会让胶片冲洗业繁忙一阵,因为有大量的假期拍摄的胶片需要冲印。而感恩节会带来另一个高峰。

每天都有顾客给他邮寄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