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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拉德老太太一直盯着壁炉里的火。她摇得更快了,这时候,那叫声知趣地停止了。

到了快五岁的时候,弗朗西斯·多拉德在孤儿院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探视者。

他当时正在自助餐厅的油烟里坐着,一个大一点的男孩找到他并把他带到“巴迪”教士的办公室。

和“巴迪”教士一起的是位高个子的中年女士,脸上涂满了粉,头发挽了一个很紧的圆髻,她的脸煞白,灰白的头发上有一些黄色的发丝,她的眼睛和牙齿上有黄色的斑点。

让弗朗西斯感动也让他记忆一生的是,她看到他的脸时她的笑容中露出那样的愉悦。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也没有人再做过第二次。

“这是你的外婆。”“巴迪”教士说。

“嗨啰。”她说。

“巴迪”教士用他的大手擦了擦自己的嘴,然后说:“说‘嗨啰’。快说呀。”

弗朗西斯已经学会用上唇鼓住鼻孔说个把词,可是他没有多少机会说“嗨啰”,“啰”是他能发出的最好的音。

外婆看起来仿佛更加为他高兴了。“你能说‘外婆’吗?”

“试着说‘外婆’。”“巴迪”教士说。

“婆”字声母的爆破音难住了弗朗西斯。他屏住呼吸竭力要发对音,结果倒很容易地把眼泪憋出来了。

一只红色的马蜂嗡嗡地飞进来敲打着天花板。

“没关系,”他的外祖母说,“我肯定你能说出你的名字。我刚才认识的那个像你一样的大孩子就能说他的名字。给我说一个吧。”孩子的脸高兴得绽开笑容。大孩子们曾经帮他练过。他想让她高兴,他鼓起勇气。

“破烂脸。”他说。

三天以后多拉德太太到孤儿院把弗朗西斯领回家。她立刻开始教他发音。他们只练一个词:“妈妈。”

在毁除婚约以后两年,玛丽安遇到了霍华德·瓦格特并与他结了婚。他是个很能干的律师,而且和圣路易斯党棍以及老潘德阁斯特党棍在堪萨斯城的旧部有很紧密的往来。

瓦格特是个鳏夫,他的三个小孩都很年幼。他和蔼可亲而且事业心十足,比玛丽安大十五岁。世上没有他不喜欢的东西,除了《圣路易斯每日公报》。这家报社在1936年选民计票的丑闻中损害了他的名誉,而且在1940年圣路易斯党棍试图篡夺州长职位的时候把他们曝光了。

到了1943年他的时运似乎重来了。他是州议会议员的候选人,而且被提名成为马上成立的州宪法大会的代表。

玛丽安是个得力的内助而且是很迷人的女主人。瓦格特给她在橄榄街买了一栋漂亮的半木制结构的新房,适合举行各种社交活动。

弗朗西斯·多拉德在外婆家住了一个星期,然后外婆带着他来到了橄榄街。外婆从来没有去过她女儿家。开门的女佣不认识她。

“我是多拉德太太。”她说,不顾女佣的阻拦闯了进去。她的长衬裙在后面露出的部分足有三英寸长。她领着弗朗西斯来到一个很舒适的有壁炉的大客厅里。

“谁来了,瓦厄拉?”楼上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外婆双手捧着弗朗西斯的脸。他能闻到冷冰冰的皮手套的味道。一阵急切的耳语。“去见妈妈,弗朗西斯。去见妈妈。快去啊。”

他向后退缩着,在她的眼前扭动。

“去见你妈妈,快去!”她抓住他的两条胳膊,拖着他走到楼梯口。他爬到楼梯拐角处,回头向下张望。她努努嘴示意他上去。

到了上面来到那奇怪的通向敞开门的卧室的过道。

妈妈正坐在梳妆台边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化妆,镜框上装着电灯。她正在为出席一个政治集会而打扮,太浓的妆会不适宜的。她背朝着门。

“妈拉。”弗朗西斯齉着声音叫着,像无数次被教过的那样。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把词念准。“妈拉。”

她从镜子里看到他。“要是你在找耐德,他还没放……”

“妈拉。”他走到无情的灯光下。

玛丽安听到她妈妈在楼下要人倒茶的声音。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坐得笔直。她没有转身,却关上镜框上的灯,从镜子边消失了。在昏暗的房间里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哭号,最后变成啜泣。也许是为她自己,也许为了她的孩子。

从那以后外祖母带着弗朗西斯去所有的政治集会,告诉人们他是谁,从哪里来。她让他向每个人说“嗨啰”。他们在家里从来不练习说“嗨啰”。

瓦格特那次大选落后对手一千八百张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