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家(第3/4页)

“嘿,就先别管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联吧。”

“为什么?”

西恩举起一只手。“可以吗?就迁就我一次吧。”

“唉,那当然,我活了一辈子就等这一天哪,等着有机会来迁就我儿子一次。”

西恩感觉自己握着啤酒杯的手僵硬了一下。“我查阅过当年那宗绑架案的档案。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警官已经过世了。没有其他的人记得这个案子,而上头写明本案尚未侦破。”

“所以呢?”

“我记得大卫遇劫归来后差不多一年吧,有一天你来我房间跟我说‘事情结束了。他们抓到了那两个家伙’。”

他父亲耸耸肩。“他们逮到其中一个。”

“所以他们为什么没——”

“在阿尔巴尼,”他父亲说道,“我在报纸上看到照片。那个家伙承认了他在纽约州犯的两起性侵害案,并且宣称他在马萨诸塞州和佛蒙特州也干过几件。那家伙后来没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在牢里上吊自杀了。不过我记得警察在我们家厨房画的素描,我认得出来那家伙的脸。”

“你确定?”

他父亲点点头。“百分之百确定。调查这个案子的警官——他的名字是,呃——”

“佛林。”西恩说道。

他父亲点点头。“麦克·佛林。没错。我一直跟他保持联系,你知道的,就那段时间。我一在报上看到照片就立刻打电话给他。他说,没错,是同一个家伙。大卫也指认了。”

“哪一个?”

“啊?”

“哪一个家伙?”

“噢。那个,呃,你是怎么描述他的?‘看起来油油脏脏的,还一副想睡觉的样子。’”

西恩小时候讲的话如今从他父亲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怪怪的。“坐在副驾驶座的那个。”

“嗯。”

“他的同党呢?”西恩说道。

他父亲摇摇头。“车祸挂了。至少落网的那个家伙是这么说的。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呃,不过你也不必太相信我知道的事。妈的,还得你来告诉我提姆·马可斯已经死了。”

西恩把杯子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指了指他父亲的空杯子。“再来一杯?”

他父亲看着空杯子想了一下。“管他呢。好啊。再来一杯。”

西恩到吧台又要了两瓶啤酒,回来时看到他父亲盯着吧台上方的电视正在无声播放的《益智大挑战》。西恩坐下的时候,他父亲对着电视说:“谁是罗伯特·奥本海默!”

“电视没有声音,”西恩说道,“你又怎么知道你答对了没有?”

“我就是知道,”他父亲说道,一边倒啤酒,眉头因西恩这蠢问题皱了起来,“你们这些人老是这样。我真是搞不懂你们。”

“哪些人老是怎样?”

他父亲用啤酒杯朝他指了指。“你们这个年纪的人。你们问问题之前都不先想过,答案可能非常明显。不过就是先停下来想一下嘛,有那么难吗?”

“噢,”西恩说道,“好吧。”

“就像大卫·波以尔这件事。”他父亲说道,“二十五年前大卫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得很。他让两个有恋童癖的家伙带走了,失踪了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是你想得到的那回事。可是现在你偏偏又旧事重提,因为……”他父亲喝了一口啤酒。“妈的。我怎么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父亲扔给他一抹困惑的微笑,西恩也对他报以困惑的一笑。

“嘿,老爸。”

“嗯。”

“你敢说你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是你不愿去想,却偏偏老是在你脑海里翻腾不已的?”

他父亲叹了口气。“这不是重点。”

“这当然是。”

“不,这不是重点。每个人都会碰到坏事鸟事,西恩,无人能幸免。问题是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你们就是爱扒粪,爱揭人伤疤。你们就是不知道要适可而止。你有证据可以把大卫和凯蒂·马可斯的死扯上关系吗?”

西恩一下子笑开了。这老头振振有词,连“你们这一代年轻人”这套都搬出来了,兜了一大圈却只是想知道大卫和凯蒂的死是否有所关联。

“这样说好了,是有一些间接证据让我们觉得有必要特别留意大卫。”

“这样也算是回答我的问题吗?”

“这样也算是个问题吗?”

他父亲脸上泛开一抹灿烂的笑容,让他看起来足足年轻了十五岁。西恩记得小时候他父亲的这种笑容总是能感染家里的每一个人,让家里的气氛霎时轻松起来。

“所以说,你拿大卫当年那件事来烦了我老半天,就是因为你想知道,当年那两个家伙对大卫做的事是否会让他变成一块杀人犯的料?”

西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他父亲一边用手指搅动着桌上那盘花生米,再啜了口啤酒,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我不这么认为。”

西恩干笑了一声。“你很了解他嘛。”

“不。我只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他不像是下得了这种手的人。”

“很多好孩子长大后做过很多你根本无法相信的事。”

他父亲对他扬起一边的眉毛。“你是想来跟我讲人性吗?”

西恩摇摇头。“只是警察当久了,看的自然也多了。”

他父亲往椅背上一靠,嘴角似笑非笑地牵动了一下,眼睛不住打量着西恩。“来吧。愿闻其详。”

西恩感觉两颊微微地热了起来。“嘿,不是,我只是——”

“讲。”

西恩觉得自己很蠢。他父亲就是拥有这般不可思议的能力。这些话听在西恩认识的大部分人耳里,不过是一段再寻常不过的观察心得;但在他父亲眼里,西恩却只是个装腔作势、一心想要装大人的小男孩——西恩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事实,但他父亲就是有办法让他这么觉得。

“嘿,对我有点儿信心嘛。我想我对人性和犯罪多少也有些了解。这毕竟,唉,毕竟是我的工作啊。”

“所以你真的认为大卫杀死了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吗,西恩?大卫,你小时候一起在后院玩的玩伴。可能吗?”

“我认为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任何事。”

“所以啦,有可能是我干的。”他父亲将一只手放到胸前,“也有可能是你妈干的。”

“不可能!”

“你最好查查我们的不在场证明。”

“我可没这么说。拜托。”

“你当然有这么说。你刚刚才说过,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任何事。”

“在合理的情况下。”

“哦,”他父亲大声说道,“好吧,这句话我刚才没听到。”

他又来了——这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手法,同西恩在审讯室里和嫌犯玩的游戏如出一辙。难怪西恩擅长审问犯人——名师出高徒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