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3页)

卡罗尔摇摇头。“真相未明之前事情永远不算真正解决,”她说,“至今为止,还没找到任何证据能说明你的证词。”她看了贝瑟尼一眼。“我想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应该不想让我们谈话的内容成为更衣间里流传的闲话吧。”

瓦妮莎这次没把卡罗尔带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把她带入接待区旁的一个小房间。房间里的花岗岩咖啡桌旁放着两张方方正正的皮沙发。墙上装饰着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绚烂的名画。一个显摆的房间,卡罗尔心想,她才不会这么干呢!

瓦妮莎坐在咖啡桌一边的沙发上。“我想我已经回应了你那个怪异的请求,”她不耐烦地说。

卡罗尔拒绝给瓦妮莎脱离正题的机会。“作为重案组组长,我的一部分职责在于侦破过去的悬案。我正在调查发生在萨维尔公园的一起未破的伤害案,希尔女士,想起什么没有?”

瓦妮莎的姿态丝毫未变。“快说是什么事。”她催促道。

“当时你正和你的未婚夫埃德蒙·亚瑟·布莱斯在一起。你告诉警察你们遇到一个想取埃迪钱财的男人,事态失去控制以后,埃迪被捅了一刀。这一刀几乎致命。事后埃迪就离开了这里。”

“为什么要把那么久的事重新提出来?”瓦妮莎的音调里透露出危险的信号。卡罗尔想起鲍勃·迪伦歌词中因为无路可退而永不跌倒的女人。但瓦妮莎远比那些女人更强硬,因为她连跌倒的想法都不会有。

“因为你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托尼有权知道他父亲为什么把你们娘俩全抛在一边。如果你不把事情的全部真相告诉我,那我会用全部精力重新调查这起案子。你的陈述在我看来一钱不值。我发誓要把你的生活搅个底朝天,我会以妄图剥夺儿子继承权为由提起一场诉讼。这已经足够重开调查了。瓦妮莎,请相信我,在强硬这一点上我丝毫不亚于你。在你告诉我答案之前,我会很高兴一直让你如刺在喉。”

“这简直是个耻辱。如果你敢试试看,我就把你的警徽给搞掉。”瓦妮莎掩不住脸上的怒火。卡罗尔知道瓦妮莎虽然嘴硬,但自己已经赢了。

卡罗尔随意地耸了耸肩。“知道这种指控会持续多长时间吗?我可以让你的生活混乱上很长一阵子。我想你绝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般田地。你绝对不想让自己的名声和公司的名誉蒙受半点损失,在经济下到谷底、所有人都在精打细算着雇佣和培训费用的年代就更是如此了。”

“他真应该用双手好好抓紧你,”瓦妮莎说,“可怜的家伙,总在为自己找理由,和他死去的老爸完全一样。”她交叉双腿,抱起胳膊,两眼瞪着卡罗尔。“那么,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我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什么事使埃迪想远离这座城市。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把事实真相告诉托尼。”

瓦妮莎冷冷地打量着卡罗尔。“如果你要嫁的男人显露出软蛋的一面你会怎么想?那小子刚拿出刀,埃迪就双腿发软了。他主动拿出钱包,让对方别碰我们。他放声大哭。简直难以置信。他像个孩子似的,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他越可悲,对方就越蹬鼻子上脸。他狠狠地嘲笑了埃迪一通。”她停顿了一会儿,左脚上下移动随兴地踏着步点,沙发上的皮套随着步点闪闪发着亮光。“他问我要项链,要订婚戒指,要埃迪给我的金手链。我就往他的裆处踢了一脚。他转而去对付埃迪。他捅了埃迪一刀,然后便逃跑了。”

“你为发生的事谴责过你自己吗?”卡罗尔知道答案,但依然这么问。

“低声下气向那个王八蛋求饶的又不是我,为什么我要谴责自己啊?站出来捍卫尊严的人是我,这本该是埃迪的事!埃迪是个懦夫,强盗看穿了这一点。他不敢针对我,因为他知道我不吃他那一套。我唯一要责备自己的是没早点看穿埃迪是个无可救药的懦夫。”轻蔑像屠夫刀上的滴血一样,从她的话语中无情地渗透出来。

“埃迪为什么要卖掉工厂离开这里呢?”

“他丢不起这个人。报纸这么一宣传,谁都知道他是个窝囊废。一个成功的商业精英竟然连半夜劫道的小毛贼都对付不了。他无法承受这个耻辱。我随后便蹬了他,他就更没有待在这里的理由了。”

“你蹬了他吗?他还在医院时你就蹬了他吗?”

瓦妮莎表现出事不关己的姿态。“为什么要等他出院?他不是我原本以为的那种男人。就这么简单。”

这种无情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卡罗尔心想。也许任何事都打击不了瓦妮莎的自以为是了吧。托尼能在这样的母亲的抚养下生存至今简直是个奇迹。“没人因此而遭到逮捕。”卡罗尔说。

“是的,那时的警察和你们一样没用。老实说,我觉得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如果强盗试图强奸我,他们也许会有点兴趣。对他们来说,埃迪只是个穷得只剩下钱、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的可怜虫,有这样的下场是应当应分的。”

卡罗尔很难相信这种说法。在远没有今天暴力的六十年代,即便埃迪不像阿兰·米尔斯所说的那样,是个品行端正的本地人,警方也会对这种杀人未遂案倾注全力。瓦妮莎的话使卡罗尔忍不住要讥讽她一下。“不是他们不调查,是你没给他们足够的线索去调查。”

瓦妮莎扬起眉毛。“天很黑。强盗也没有逗留太久。他是本地口音。你们应该很清楚受害人在面临袭击的情况下,能注意到的情况是相当少的。”

这点倒说得没错,可瓦妮莎这种机灵鬼可不会这么没用。然而这个话题显然无法继续下去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托尼真相呢?为什么让托尼觉得父亲的离开也许与他有关呢?”

“我可没办法不让他怎么想。”瓦妮莎不屑一顾地说。

“你可以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瓦妮莎露出满怀恶意的冷笑。“不让他知道事实是在保护他。我不想让他知道他父亲是这么个软蛋。其一,这个男人连一个和他同样害怕的男人都应付不了。其二,这个男人太过在意别人的想法,他不想面对现实,宁愿选择落荒而逃。你觉得让托尼知道有这么个软蛋父亲会对托尼有帮助吗?让他知道自己被一个比《绿野仙踪》里的狮子还没用的父亲抛弃有什么好处?”

“我觉得这比让托尼在成长过程中一直以为父亲不想和他发生任何关系要有好得多。埃迪对自己有个儿子这件事并不关心吗?”

瓦妮莎重重地呼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反正我没告诉过他,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