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斯蒂芬(第2/3页)

我强迫自己咽下一块羊角面包,希望能够转移注意力,停止由戒指联想到本不该失去它的那件事。

但并不管用。

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和马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播着一集《国土安全》。我不知不觉睡着了,蒙眬中想要说服自己起来到床上去睡。婴儿监听器中不时地传来海登睡梦中咯咯的笑声。

砰。接着是刮擦声。“你听到了吗,马克?”

“没有啊。”他刚刚也在打盹。

“我们也许该考虑下——”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三个头上蒙着巴拉克拉法帽[14]的男子闯入房间,手中的金属闪闪发光——刀,切肉用的餐刀,就是整齐地插在厨房刀架上的那些。

我们俩都没有尖叫,却吓得跳了起来。那一瞬间,我不敢相信,这不是真的,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恐惧。“他们进屋了,马克。”我听到自己说着,可太晚了。之后我才发觉,那种真正的恐惧让人感到冰冷。接着,海登,海登,我要去海登那里。

我可怜地说着:“求你们——”

最矮的那个男人咆哮道:“闭嘴!保险箱在哪儿?”

“没有保险箱。”

“保险箱在哪儿?”

“我们没有保险箱。”

马克没有说话。我感觉他离我很远,可能在别的屋里。

按他们说的做,我想,别惹麻烦。另一个男人向我靠过来,贴得很近,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肥皂味和呼出的烟味。他粗暴地查看我的耳朵上有没有戴着耳环,然后就去拽我的左手。他要做什么?我懂了,他想把戒指从我的手指上拔下来。他另一只手中的刀是锯齿形的——我听说过有人的手指被砍掉的事。我把手抽走,喃喃地说:“我自己来。”一把撸下戒指时刮伤了指节,我递给他。我很想哀求他:不要强奸我,不要伤害我的女儿。不要强奸我,不要伤害我的女儿。让我做什么都行。

“保险箱呢?保险箱在哪儿?”那个矮个子又问了一遍。他是最淡定的,不像其他两个那么慌张,我敢肯定他是他们的头目。我看不见他的眼睛。

“没有保险箱。”我听见自己说。马克还是没有说话。

“保险箱呢?保险箱在哪儿?”这次他的语气缓和了些,而且能听得出不是南非口音。

“没有保险箱。”

三个人沉默地交流着。

“坐下。”那个头目向马克做着手势。他按照他的话坐下,突然大惊失色。

“过来。”其中一个人抓着我的手腕,他戴着的粗糙的羊绒手套碰到了我,让我感到很不舒服。他拖着我往另一个人身后关着的门走去。

“不要。”我低声说着。我向马克使眼色,想让他做点什么——不要让他们把我从他身边带走——但是他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看向我这边。

前面的那个人——他非常瘦削而且看起来很年轻,有些紧张——像牵着狗一样往前拽着我,另一个人离我背后不到一步的距离。我们往楼上走,向海登那里走去,向卧室走去。冰冷的恐惧感再次袭来,紧接着,我下定决心:如果接下来他们要强奸我,或者试图伤害海登,我就拼命反抗,誓死不从。我们来到了楼上,就在那个瘦子打开海登卧室门的时候,我拼尽全力用双腿猛踢地面,使劲扭着胳膊拉开他。“求你了!”我哭着说。他往里面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还算有良心地轻声关上了门。

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即使他们把我猛拽到卧室,我也感到了很大的解脱。他们现在要强奸我吗?就在这里吗?千万别醒来,海登。不要醒过来,我的宝贝。他们中的一个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腕,另一个把卧室的抽屉翻个底朝天,内衣、袜子全被扔到了地板上。我没和他们对视。一次也没有。从来没有。我盯着脚趾上已经有些剥落的蓝色指甲油。那个瘦子低声向同伴抱怨着什么,接着拿起我的苹果手机,很熟练地取出SIM卡,然后把手机丢进他的背包。接下来是我的苹果电脑,还有马克的手表。我不在乎,我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我们拉扯着下了楼,一次一个台阶。我绊了一下,身后的人扶住了我。我几乎想谢谢他。简直是愚蠢至极。接下来沉闷的二十分钟里,他们翻遍了厨房的每个抽屉。我没去想马克,或者那个头目对他做了什么;我所有的神经都因为怕海登醒来而紧绷着。我们推搡着回到走廊,路过餐厅——我感觉自己受够这一切了。快点结束吧,我想尖叫。无论是强奸还是捅死,接下来发生什么都无所谓了。

那两个家伙把我拖到了客厅,马克依旧脸色惨白地以同样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你没事吧?”他沙哑地说。

我点点头。

“海登呢?”

“在睡觉。”

“起来。”那个头目对他说,马克由于恐惧而浑身颤抖、身体不协调,所以他不得不用手撑着沙发才站起来。我们又被拽回厨房,进入了储藏室。他们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很快地交流了一下。

“你们一直在这儿待到早上。”那个头目温和地说。他关上储藏室的门就离开了,我们陷入了黑暗中。几秒钟之后,门突然打开了。他在试探我们。

门又一次关上了。门上没有锁。

我不停地颤抖,嘴里的味道像是刚刚喝过血一样。我们轻松地摆脱了他们,没有被捆绑、蒙眼、折磨,或者被强奸。按南非的标准来看,我们已经够幸运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再也受不了了,把耳朵贴在门上——他们走了吗?

“我们是不是可以——”

“嘘,”马克说,“他们会听到的。”

“但我们得去看看海登的情况。”

“嘘……”他又说。

当我冲出储藏室跑向女儿的时候,马克仍在原地没动。

“斯蒂芬?”马克的声音让我从那一晚的情景中跳出来——警察局的咨询师曾劝我尽量避免去回忆。我还在抚摸着无名指上原本戴戒指的地方。他伸过手摸我,但我把手抽了回来。“我一定再给你买一枚,斯蒂芬,再买一枚戒指。”

“嗯,以后再说吧。”又不是换个电脑或者照相机那么简单。

“很快,我向你保证。嘿,也许我们可以在这儿买一个。”

“以这么高的汇率吗?你简直是疯了,马克。”但我还是冲他笑了笑。“我不需要戒指。”

我低头看向大腿。大衣上满是食物碎屑,两个面包都不见了。我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它们吃掉的。

他看了一眼手机,说:“有个蜡像馆离这里很近。应该是在老剧院里。想去做些俗气又好玩的事吗?”

“明天吧,也许。”现在,我只想呼吸新鲜空气。“我们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