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斯蒂芬(第2/3页)

“名片看起来有年头了。”

他没有理会我,打开了iPad,让我念出印在名片上的字迹有些褪色的地址。“我们看看他们还在不在。”

我照他所说的,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念出来,他将这些输入谷歌搜索引擎中。“瞧!它还在。而且看起来离这儿不远——我们可以走着过去。”

我们按照马克下载好的路线很容易地找到了蓝天公司。它位于一家摩洛哥餐厅和一家高端(不分男女的)美发店之间。

进门时,一位和我一般大、穿西装的帅气男士热情地向我们打招呼。他一头金发,整齐地向后梳着,皮肤洁白无瑕,还佩戴着和眼睛颜色一样的蓝色领带。他就像商店里的模特一样穿搭完美,而我不禁为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感到局促不安。我没有洗澡、头发乱蓬蓬的,甚至连妆都懒得化。

“请问你会说英语吗?(法语)”马克问。

“是的。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他的英文和他的外表一样漂亮。

我等着马克解释我们的来意。他把名片拿给那位男士,告诉他大楼的地址,然后说明我们非常迫切地希望能够联系到所在公寓的主人。我本以为那位经纪人听到我们并非潜在客户就会对我们失去兴趣,但相反,他很有礼貌地聆听着,然后说:“我们并不代理这栋房产,但是我的老板也许会知道些什么。他开这家公司很多年了。你们希望我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会提供什么信息吗?”

“你真是太好了。”我说,在他冲我笑的时候不禁感到脸红。我瞥了一眼马克,想看看他有没有察觉到——没有,或者即使他察觉到了也不在意。

“好的。他在度假,但我想如果打给他,他应该不会介意的。也许他能帮到你们。”

在他给老板打电话的时候,我盯着那些用来出租和出售的房产的照片。就连最小的公寓价格也高得惊人。

对话开始变得有些复杂,他的语气听起来也非常严肃,我能听懂的只有那位经纪人常说的“好的”还有“真的吗”。

大概过了五分钟,他挂断电话,把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的双手合在一起,说:“很有趣的情况。克鲁瓦先生说他曾经代理过那栋大楼很多年,但是从九十年代的某个时候开始就停止了。”

“他说原因了吗?”

“那栋大楼的麻烦很多。租客都待不长。他们搬进又搬出,而且不想付房租。他说有很多公司都遇到过同样的问题,所以没有人想继续接手。”

“那他说了为什么那些人不愿意住在那里吗?”

“没有。他也不太清楚这件事。”

“他说了这栋大楼的拥有者是谁吗?或者任何关于珀蒂夫妇的事情?”

“也没有。他不知道那个名字。”

马克又恢复了兴奋的表情:“我们方便和他交流一下吗?”

“可以。我把他的邮箱地址给你们。不过我不敢保证他会帮助您。他还要休假两周。”

我们对他千恩万谢后便一头扎进清晨的冷风中。

马克带路来到了蒙马特尔区,我们在能找到的最便宜的地方吃了些小食,喝了杯咖啡。他对弄清珀蒂夫妇的下落以及那栋大楼废弃的真相感到越来越兴奋,这样的情绪很有感染力。也许我从那时起就该知道他的内心已经开始扭曲。这样狂热的表现和他以前小心翼翼的生活态度大相径庭,但我仍然在为前一天关于出书的那个消息而兴奋,所以也没去理会。我们俩一边喝着温热的卡布奇诺,一边反复谈论着自己的推测。几小时过去了,这件神秘的事令我们着迷。等我们回家的时候,可以把它当成故事讲给别人听。你绝对想不到……这让我们感到很激动。

当我们回去时,米雷耶正瘫坐在公寓外的一个台阶上等我们。楼梯平台上的光线变了一下,我们刚好可以看到她穿的那件丑陋的斗篷,就像肮脏的降落伞一样围在她身上。她的脸颊一侧有着蓝色的污点,身上充满了体臭和尼古丁的味道。

她没有理马克,而是向我点头示意:“你还在这儿?”

“看来是这样的。”我尽可能说得满不在乎。

她怜悯地看着我,说:“其他人都不会待这么久。”

马克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

“什么其他人?”他问道,“珀蒂夫妇吗?”

她终于肯放下身段,看向他的方向。“不是的。我告诉你我不认识那些人。我说的是其他的游客,就像你们一样,来自英国或者美国的一家人。他们只住了一晚。他们离开时我见到了。他们非常气愤。你们也必须离开。在他们离开后,这里好些了,但仍然很糟糕。”

“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总是记不住时间。”

“他们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会感到气愤?”马克用像米雷耶一样激烈的眼神瞪着她,而我禁不住去想,要是他在那些人闯入我们家时也这么强硬就好了,这让我感到既对不起他又很罪恶。我们毫发未伤地摆脱了他们;如果当时反抗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叹了口气,说:“你们付得起Wi-Fi的钱吗?”她把那个词念成了“wee-fee”。

“他们为什么离开了?他们也住在这间公寓里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冷静点,马克。”我低声说着。

米雷耶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说:“给钱。”

马克打开钱包,笨手笨脚地找出了一张十欧元的纸币。

米雷耶一把抓住,站起身,从他手里夺走了钱包。

“嘿!”马克试着抢回来,可她举得高到让他够不着。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钱包透明夹层里海登的照片。就在那后面,我知道,有两张佐伊的折叠起来的照片。“你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

“还给我。”

她用法语自言自语。拿着钱包的手变得软弱无力,眼看钱包就要掉在地上。马克从她那儿抢了回来。

她兀自点点头,然后再次直视我:“今晚见。”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今晚见。我们一起喝一杯。我会来这儿找你。”她转了一圈,便迈着沉重的脚步上楼了。

我们本应该叫住她,告诉她别来,但我们俩那时都太吃惊了。

“她刚刚是不请自来了吗?”等她走远时我对马克说。

“看来是这样的。”

“那要是她来的话,我们要不要假装出去了?”

他没理会我的问题。“你说珀蒂他们以前会不会也做过同样的事?邀请别人过来住在他们这破败不堪的公寓里?”

“即使邀请了,又是为什么呢?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我们又不付他们钱。”我有点不情愿地解释着我奇怪的推测:珀蒂夫妇正在煞费苦心地捉弄我们。希望他别在意。他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