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斯蒂芬(第2/4页)

“海登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开始了。“她在上面弄了些口香糖。我试着把它剪下来,结果弄得乱七八糟的。”

妈妈看了我一眼。“真的吗?她哪儿来的口香糖?”

我对她报以最灿烂的微笑:“我也不知道啊。”

海登大笑着,举起了一把花草。妈妈递给她一个空花盆,然后挪到我身边,放低声音说:“虽然你爸爸说过不让我问你,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昨晚会来这儿?我很担心你,亲爱的。是不是马克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马克他——”

“先别说了,妈妈。”她皱了皱眉,于是我缓和了语气。“我可以给自己做点吃的吗?”

她拍了拍手上的土。“我去给你做吧。”

“没关系,妈妈。你来陪海登。”

“你知道,你可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们下周才有顾客预订房间,到那时房间还是足够的。这是你的家。”

是吗?我想着。我的家本该在开普敦,和马克一起。这并不是我生活中该出现的事:一遇到问题就跑到爸妈这里。但我不仅仅是遇到一个问题。不只是夫妻之间的小口角。昨天晚上的气愤又浮上心头。

我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走回熟悉又杂乱的厨房——贴着笨重的棕黄色瓷砖,挂着带荷叶边的花窗帘,摆着母亲收集的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待在这里让人安心。很安全,我很长时间都没有感到安全了。我从冰箱里拿出了培根,机械地把咸肉片放在平底锅里。

我知道必须想出下一步该怎么办。我的婚姻完蛋了吗?自怜的感觉不禁袭来。我没有工作,经济也不独立。培根的肥肉在锅里咝咝作响,油脂噼啪四溅,烫到了我的手背。我几乎没注意到。我把肉片夹在两片厚厚的白面包中间,把它们压成一个简单的三明治。我不饿,却让自己狼吞虎咽地吃着,站在水池边上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

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把我吓得跳了起来——是爸爸。“别吃得太快,宝贝。”他和我一起望着窗外。“你妈妈喜欢让海登待在这儿。”他清了清嗓子。“我告诉她别去烦你,但我需要知道。是不是马克对你或者海登做了什么?”爸爸小心翼翼地没做出任何表情,可他的眼神很冷酷。

“没有,爸爸。我们只是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就是这样。海登和我会尽快离开的。”

“宝贝,这是你的家。”

这不是我家。“我知道你以前不太喜欢马克,爸爸。”我不由自主地用了过去时,好像我们的婚姻已经结束了。

“的确是。我不否认,宝贝,但他是你的丈夫。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们都支持你。”不知怎的,我回想起我低调的婚礼那天。我们在开普敦地方法院举行典礼,之后和我爸妈、卡拉,还有少数马克最亲近的朋友在五蝇酒店吃午餐。食物很不错,但气氛很尴尬,客人分成了两拨:我爸妈拘谨地坐在桌子的一端,卡拉和其他人在另一端。有人,可能是卡拉,幸灾乐祸地提议要我爸爸讲话。这让他感到非常难堪——他一直不愿意成为大家瞩目的中心——但他还是勇敢地承担下来,努力说了些赞扬我新婚丈夫的话(“马克工作的地方,开普敦大学有着良好的声誉,据我了解”)。

“谢谢你,爸爸。”

他又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出了厨房,继续忙着他DIY的东西。

趁海登还在快乐地玩着,我把厨房收拾了一下,随后爬上楼去找笔记本电脑——我的避难所。我没去管邮件,在一阵兴奋的干劲中在线申请了工作,给三家临时代理机构投了简历。这种狂热的实际行动——我几个月前就该做的事情——有了效果。前路不再黯淡。只要想一想,我虚伪地对自己说,你正要成为一位出版作家。我决定了,明天,希望怒火能减退一些,到时候我要联系马克,告诉他去找一家公立诊所做检查,或者寻求他所需的帮助。我会坚持让他在恢复正常之前先搬出去住——在那一晚之前,我从未想过他会是应该离开的那个人。只是……我真的想再回到那栋房子里吗?我突然意识到昨晚那个阴暗的、抽动的东西没有出现——我环顾屋子,看着那镶着荷叶边的窗帘,还有淡雅的墙壁,装饰在上面的质地优良的水彩画是妈妈从家具工厂批发的——不管它是什么,没有跟着我到这里。

那天,我没给马克打电话,他也没有打给我。我时不时地查看着手机,只有垃圾短信。

晚上,妈妈试着从我这里挖出更多的细节,但被我打发走了,安抚她说马克工作压力大,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妈妈给海登洗澡喂饭时,我和爸爸安静地看着橄榄球,当她给海登做了一盘非常不健康的鱼条配人工合成的甜酱汁时,我隐藏着自己恼火的情绪。我很早就睡了。

我还是无梦地一觉睡到很晚才起,感觉身体轻快又放松,好像泡了好几小时的热水澡一样。不知是爸爸还是妈妈已经把一小壶咖啡和一盘吐司放到了床边。虽然吐司凉了,咖啡略带余温,但搭配起来还是很不错。我伸了个懒腰,轻轻地走到窗边。窗下,海登正在帮外婆晾衣服,一群小鸟正在啄食阳光斑驳的草坪上的早餐碎屑,海登咯咯地笑着,追着它们。我拿着电脑,钻回被子里。

当看到一封来自加拿大出版公司的邮件时,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本以为会被拒绝,我读了两遍才完全理解大意:她想出版我的书。我的第一反应是告诉马克这个好消息。我想和他分享,看到他骄傲的神情,听到他赞扬的话语。

你不能这么做。你抛弃了他。你把他留在那栋房子里,自己逃走了。

我有权为他对海登的所作所为感到生气,我当然有这个权利,但他的状态也并不好。据我所知,他处于极度的精神崩溃中。我不仅没有帮助他,反而逃走了。

我把他独自留在那座房子里。

我的脸因羞愧而发烫,我一把抓起手机,差点把咖啡壶打飞,然后拨了他的手机号。电话直接转到了语音留言。我给他发了条短信,让他打给我。

相比于饥饿,我更多地感到胃痉挛。我吃了吐司——面包很软很耐嚼,然后又读了一遍代理人的信息。我努力写完了一篇回复,说明自己接受她的邀请,但又不希望邮件读起来过分热情和谄媚。

我把它转发给马克,接着浏览了收件箱里余下的邮件。卡里姆给我发送了一条脸书的留言,这对我不断增长的羞愧感毫无益处。我未读便删除了。还有一封来自一位名叫奥利维尔的人的邮件。我立刻认出了这个名字,于是点击——那个法国的房地产经纪人回复了我关于珀蒂夫妇大楼的疑问。我打开它的时候没有感到任何不安,注意力完全被出版代理人的信息和对马克的矛盾感情吸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