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阿倒持(第2/6页)

冯慎道:“然寻常的蜡烛,禁不得风、见不得雨,而叶姑娘所持那根,为何会遇雨不灭?”

“这倒是秘法了。”叶禾道,“我用的那根蜡烛,是提前做好的。先调出八钱丹矾、五钱樟胭和五分焰硝,混着樟脑用蜡溶了。这样做出的蜡烛,冒雨不但不会灭,反而越燃越炽。至于凌空而飞嘛,那就更简单啦,我脚底下绑着铁高跷,珍珠袍又盖住了双腿,远看不就跟飞一般吗?高跷通体涂了漆墨,支头也打磨得很是细尖,踩在泥地里光能留出个几个小眼,哪里还能瞧出脚印来?”

“原来如此!”冯慎又道,“看来去那立马关帝庙之前,叶姑娘也同样是踩着高跷。”

叶禾由衷道:“冯章京,我算是真服了你,你之前说的都对,就好像当时你就在那里亲眼看着似的……没错,那夜出了宫门,我便将那高跷换上了。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是为了试演一下,那高跷我原来也没踩过,万一用不好摔上一跤,那可就全露馅儿了。”

冯慎点头道:“是了,到了庙外,叶姑娘才将铁高跷藏起,你鞋子上没沾过泥,是以没在殿上留下脚印泥痕。”

叶禾微微一笑,道:“幸亏崔玉贵脑筋不如冯章京这般好使,否则我岂不要被当场抓了个现行?我那晚将崔玉贵诓出后,本想在珍妃娘娘墓前将他血祭,可后来瞧他的言行,倒还算是光明磊落。并且听他说,是慈禧那恶婆子下命害死珍妃娘娘的,我想冤有头、债有主,这才仅是将他打晕,放了他一马。”

冯慎叹道:“这老太后……实在是害人不浅啊!”

“何止是不浅?”叶禾恨道,“那恶婆子简直就是祸国殃民!饶过了崔玉贵,我与皇上便开始盘算如何对付她。硬拼是拼不过的,只有从长计议,因此我们又绘制了一幅可以流下血泪的画像,能当场将她吓死最好,吓不死也要让她大病一场……哼,我们的后招多着呢,一次不成就吓两次,直到吓得她一命归西!”

冯慎问道:“那画像是叶姑娘所绘?”

叶禾道:“我哪里会画画?大字都写不好呢……娘娘的画像,是皇上画的。”

冯慎一愣,“想不到皇上竟擅丹青,那妙致毫巅处,就算是宫廷的画师也有所不及啊!”

光绪长息道:“珍妃之音容笑貌,朕在心里不知勾勒了多少遍,就算是闭着眼睛,朕也能将她模样,分毫不差的绘于纸上啊……”

冯慎喟道:“皇上用情至深,珍妃娘娘于九泉下,亦可瞑目了。只是那张画像,何以能流出血泪?”

叶禾接口道:“这又是另外一种秘法了。宫里头都知道,只要是到了冬天,慈禧那恶婆子每当临睡时,都要喝那‘安神酒’……”

冯慎脱口道:“你果然在那安神酒中投了药吗?”

“哪儿呀,”叶禾道,“冯章京你想想看,我若能向酒中投药,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投毒?毛病不在酒上,而是在那张画像上。”

冯慎眉头一皱,“在画像上?”

“对!”叶禾道,“那画像上的血泪,只有靠近酒气才能显出来。”

冯慎道:“这其中的玄机,倒要请教。”

叶禾道:“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使朱砂一钱、焰硝三分,调着陈年老酒研成糊状,搁置一段时日后,便可以用了。画像的时候,先用芥壳制成的胡粉衬底,然后再将那调好的糊膏抹于眼下,等到干透了,继续该怎么画怎么画。这样绘成的画像,一近酒气,目下便慢慢显出赤红,好像真的流出血泪一般。等到酒气消失,‘血泪’就会由红色,最终再变回原来的模样了。”

冯慎自语几声:“酒气消失,血色变无?无怪乎除了当夜观画的三人,再无人得见那画像现出‘血泪’……这秘法,确实神妙啊!”

叶禾又道:“画像再神妙,也得能送到慈禧那恶婆子手里才行呀。开始时我正犯愁呢,想着怎么才能既送了画像,还能避开我的嫌疑,谁想到他小德张,偏偏就来帮了大忙了。至于如何让那画像‘从天而降’,嘿嘿,冯章京早就猜到了,正是用的线香与细丝。可当时是深夜,加上小德张在一旁,我不便将那线香和树枝上的细丝收回销毁。第二天,恶婆子又派了护军将淑清院包围,这样一来,更没法子进去了。所以我才设了个局,引得冯章京‘守株待兔’,遇上了‘趁夜寻簪’的小德张。”

冯慎道:“说来惭愧,在下还以为光自己设下了套子,岂料与小德张双双钻入了叶姑娘的套中……叶姑娘这招‘连环计’,将计就计,既骗过了在下又把嫌疑引向小德张,大收渔翁之利,着实是高明得紧哪。”

叶禾一笑,“多谢冯章京夸奖了。”

冯慎道:“然还是之前那个疑问。当时那画像上并无血泪等异样,小德张为何执意要送去给太后瞧?”

“嗐”,叶禾道,“小德张那人就是这副德性,他一心想向上爬,所以就拼命地要露脸儿,好在恶婆子面前显摆自己有能耐呀。哼,狗奴才不都那样吗?一有个什么事,就恨不得去恶婆子那里禀报,我早就看透他了。”

冯慎道:“若他拾了画像,偏就是不去送呢?还有他为何也身负着武功?”

“他从小在南府戏班学打戏,花架子肯定是会一些的。”叶禾道,“那画像嘛,嘻嘻,他就算不想送,我也会另想别的法子逼着他去送。”

冯慎道:“叶姑娘所筹划的种种,也当真算是周全了。”

叶禾道:“可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冯章京呀。第二次被冯章京撞见时,我就预感到不妙,回来后越想,这心里头就越是不踏实。到了晚上,我便想找皇上商量,结果一出门,冯章京就已经堵在门口了……之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

冯慎“哦”了一声,又道:“对了,在下还想问一问,那些‘使画流血’、‘烛火遇雨不灭’的秘法,叶姑娘是从何处学来的?莫非也是那名独目道人所传授?”

叶禾笑道:“冯章京这下可算是猜错了,那道人除了教我掌法时说几句要诀,平时没事都不怎么开口,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的人,还会跟我说什么秘法吗?传我秘法的,另有其人呀!”

冯慎问道:“何人?”

叶禾道:“是三位侍卫大哥。”

冯慎奇道: “三名侍卫?”

“是呀”,叶禾接着道,“他们入宫当差不久,好像都是结义的兄弟。”

“可他们为何会告诉你这些?”

“是这样的,有一回,我在岛东的牣鱼亭里偷祭我哥哥,以为没人会发现,便哭哭啼啼地说了好些藏在心里的话,谁知他们三个正好经过,便听在了耳朵里。我那时脑子里全蒙了,岂料他们非但不去告发我,反而还帮着我出谋划策,教了我好多‘秘法’。现在回想起来,能以‘画流血泪’的法门吓到恶婆子,他们也占了很大的功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