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3页)

“朱丽叶去买咖啡了,”莎尔轻声说,“你要喝一杯吗?”

吉勒姆在柜台上放了一先令。

他看了钟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天呀,别看你他妈的表了!想一想卡米拉,想一想她开始上课,想一想你周末不去看望的姑姑阿姨,想一想阿尔温会不会检查你的袋子。想什么都行,可别想时间。还得等十八分钟。“彼得,假如你心中稍有顾虑,你就不用去。这并不是很重要。”说得好听!当你的肚子里有像是三十只年轻蝴蝶在交配,你的衬衫里汗如雨下的时候,你怎么知道你有顾虑?他咬牙切齿说,他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

他打开作证计划档案,想定下心来阅读。

这份档案不薄,但也不厚。像史迈利说的一样,看上去很像是一份象征性的档案:第一部分只有一张纸条,说明原来的资料为什么没有收入。“附件一至八号在伦敦站。参看吉姆·埃利斯、吉姆·普莱多、弗拉杰米尔·哈耶克、山姆·科林斯、麦克斯·哈波特的个人档案……”还有托姆·科布莱大叔等等。“欲看这些档案,请询问伦敦站站长或CC。”CC指的是圆场首长和他指定的一些老妈妈们。别看表,要看钟,做算术,你这个傻瓜!八分钟。偷前任的档案,这事可真新鲜。而且,有吉姆这样的人做你的前任,这事也很少有,他的秘书至今还在替他守灵,但从来不提他的名字。除了他的档案里的工作假名以外,吉勒姆所能找到他惟一存活的痕迹是他办公室保险柜后的网球拍,拍把上还烙有吉姆名字的缩写。他把网球拍给爱伦看,爱伦是个硬心肠的老太太,范霍佛在她面前像个小学生那样害怕,可是看了却泪如雨下,她把球拍包起来,让下一班的传讯员送到管理组去,还亲自写了一封短简给道尔芬,要求把它转给他,“如果人力上办得到的话。”你的锁骨里还留着两颗捷克子弹,近来你的网球打得怎么样,吉姆?

还有八分钟。

“如果你能办到的话,”史迈利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把你的汽车送到你家附近的车行里去检修一下。当然,要用你家里的电话去约时间,但愿托比正好在偷听……”

但愿!我的天!那么也就听到了我和卡米拉的谈情说爱?还有八分钟。

档案里其余的资料似乎都是外交部的电报、捷克报纸的剪报、布拉格电台广播收听记录、关于被破获间谍的安置就业政策文件摘录、向财政部提出的建议草案,以及阿勒莱恩事后把此次失败诿过于老总的分析。乔治,你应该自己来。

吉勒姆心里开始测量他的桌子与阿尔温在打瞌睡的柜台旁边后门的距离。他估计约有五步远,于是决定找个战术整备点。门边两步远的地方有个像黄色大钢琴的图表柜,里面尽是一些各式各样的参考资料:大地图、过期的《名人录》、以前的旅游指南。他牙缝里咬着一支铅笔,收起作证计划档案,信步走到柜前,挑了一本华沙电话簿,开始在一张纸上写起名字来。我的手!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叫道:我的手抖得可以,你瞧这纸上写的是什么,我一定是喝醉了!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朱丽叶端着一个盘子进来,放了一杯咖啡在他桌上。他心不在焉地向她飞了一个吻。他又挑了一本电话簿,大概是波兹南的,放在刚才那一本旁边。阿尔温从门外进来时,他甚至没有抬起头来。

“电话,先生。”他轻声说。

“去他妈的,”吉勒姆仍在查电话簿,“谁打来的?”

“外线,先生。那家伙很粗暴。是车行的人,先生,关于你汽车的事。说他有坏消息要告诉你。”阿尔温说,脸上很高兴。

吉勒姆双手捧着作证计划档案,看来像是在和电话簿核对。他的背对着莎尔,他可以感到双膝在裤管里发抖。铅笔仍咬在牙缝里。阿尔温先走,把弹簧门拉开等他出去,他一边出门,一边仍看着档案,他心里想,像个他妈的唱诗班学生。他等闪电忽然击中他,等莎尔叫杀人哪,等哪个超级特务班恩老头子突然复活,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感到好多了:阿尔温是我的盟友,我信任他,我们是联合起来反对道尔芬的,我可以动手了。弹簧门关上了,他走下四层台阶,阿尔温又在那里替他打开电话间的门。电话间的门下半截是木板,上半截是玻璃。他拿起电话听筒时,把档案放在脚下,听到孟德尔告诉他说,他需要安装个新的变速箱,这东西可能要花近百英镑。这话是他们想出来骗管理组的,或者不论哪个读电话记录的人,吉勒姆对答如流地说了一些该说的话,一直等到阿尔温留神地听着回到柜台后面。这办法很灵,他心里想,我真是幸运,这办法居然很灵。他听见自己在说:“那么,你想办法先去找一家大车行,看他们需要多久才有货。你有他们的电话号码吗?”然后不耐烦地说:“等一等。”

他把门推开一半,歪着脑袋把话筒夹到颈后去,这样这一部分对话就不会录上。“阿尔温,请你把我的袋递给我一下,好不好?”

阿尔温很热心地送了过来,像足球赛场上的急救员一样。“这样行吗,吉勒姆先生?要我帮你打开吗,先生?”

“扔在这里就行了,谢谢你。”

袋子放在电话间门外地板上。他弯下身去,把它拉了进来,打开拉链。袋子中间,就在他的一些衬衫和报纸中间,有三份假档案,一份米黄色,一份绿色,一份粉红色。他取出粉红色的一份和他的地址电话录,换了作证计划放进去。他拉上拉链,站了起来,向孟德尔念了一个电话号码,这是个真的电话号码。他挂了电话以后,把袋子还给阿尔温,拿了那份假档案进了阅览室。他在图表柜前又逗留了一会儿,翻了翻另外两本电话簿,然后拿着那份假档案到档案库里去。阿利森像在演滑稽戏一样,一会儿推,一会儿拉那洗衣篮。

“彼得,你帮我一下怎么样,这给卡住了。”

“马上就来。”

他从作证计划那个小格里把四十三号档案取出来,换了假档案进去,然后把四十三号档案放回到原处,从夹子中取回绿借条。谢天谢地,一切顺利。他可以高声大唱,谢天谢地,我真幸运。

他把绿借条交给莎尔,她签了名,像往常那样插在一个长钉座上,以后再核对。如果档案在原处,她就把绿借条和复写的那一份都销毁,甚至连聪明过人的莎尔也不记得他曾经到四十四号小间去过。他正要到档案库去帮阿利森,转身忽然与托比·伊斯特哈斯不友善的棕色目光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