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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得忍受多少这种狗屁谎言,巴雷?”一位经过他旁边脸色苍白的莫斯科出版商一脸不高兴地对他说道,“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压迫我们,好让我们喘口气?如果说我们的过去是谎言,那么,谁又能说我们的未来不是谎言呢?”

他们继续沿着各摊位走下去,巴雷在前面四处打躬作揖,维克娄则在后头跟着。

“约瑟夫,真高兴能见到你!这儿有一个信封,是给你的,可别把它一口吞了啊!”

“巴雷!老朋友!他们有没有给你我留的话啊?也许我没留吧!”

“尤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喏!给你一个信封。”

“今晚来,有酒招待,巴雷!萨沙来了,罗莎也来了。鲁迪明晚要开演奏会,所以他要保持清醒。你听说那些被他们放出来的作家没有?听着,都是波特金村的那些人。他们把这些人给放了出来,让他们饱食几顿,开开眼界,然后再把他们关回去,等到明年再放出来。来这边,我要卖几本书给你,好气气萨巴提尼。”

起先,维克娄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他看到一根旗杆上面挂着一些褪了色的国旗,在一块红色的旗布上用金线绣了一些字。他听到巴雷大声地喊:“卡佳,你在哪里?”但是他看不出来那个摊位是何人所有,也许该登场的还未登场吧!他看到平常他读不下去的、有关乌克兰农业发展和乔治亚舞蹈的书籍,似乎饱经了几届展览的过度使用而躺在架上奄奄一息。他又看到平日常见的半打宽屁股女孩站在四周,好像是在等火车一样。之后,他又看到一个满面络腮胡的男人,手里拿着香烟像拿一根小魔棒,且皱起眉头审视巴雷的名牌。

纳沙扬,维克娄也仿照他的模样读了他的名牌。格利戈里·提格兰诺维奇,资深编辑,十月出版公司。

“我想,你是在找卡佳·奥拉娃。”纳沙扬用英语对巴雷说。他手中的香烟举得更高了,似乎是要更清楚地端详面前这一位访客。

“是的!”巴雷热诚地回应他,旁边一对女孩听他这么讲,都笑了。

纳沙扬咧开嘴,脸上堆起了一个让人惊悸的笑容,然后挥舞着手中的香烟,走到一旁。维克娄认出了卡佳的背影,她正在跟两个身材非常矮小的亚洲人说话。依维克娄的看法,这两个亚洲人是缅甸来的。大概是由于直觉的驱使吧,她回过身来,先看到了巴雷,再看到维克娄,然后又回过来看着巴雷,脸上泛起愉悦的微笑。

“卡佳,太好了!”巴雷害羞地说,“小孩都好吗?他们还好吗?”

“噢,谢谢你,他们都非常好!”

在纳沙扬和他的女伴们,还有维克娄的围观之下,巴雷递给她一份波多马克暨布莱尔公司举办开放运动酒会的请帖。

“噢,顺便提一下,今晚的几场应酬,我可能没法去。”巴雷在回程的途中,对维克娄说,“你、亨西格和玛丽·罗必须自己想办法了。我今晚会和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子一起吃饭。”

“那个女子我们认识吗?”维克娄故意问道。他们两人都笑了。这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她还好,巴雷满足地想着。就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至少也还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我们当中有谁知道或猜得到巴雷对卡佳的感情有多深?在我们如此小心谨慎的监督和控制下进行的行动,一旦碰到了爱情问题,还是让大家感到相当的棘手。

维克娄这个人,虽然自身的生活极尽散漫之能事,但要求起巴雷来,还是挺严苛的。也许是因为他还不到那个年纪的缘故吧!他还不能接受年龄比他大的人对感情的看法。对维克娄来说,巴雷只是到处留情而已。不过,说实在的,巴雷也的确如此。男人到了巴雷这种年纪,是不会再有心情认真谈恋爱的。

亨西格的年龄与巴雷大致相仿。他把性视为私人生活中不足为外人道的小插曲,并且以为像巴雷这样古板的人,在执行任务之余,顺便放荡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虽然他和维克娄所持的理由不尽相同,但他还是和维克娄一样,认为巴雷会对卡佳产生感情,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理由,因此对这两位当事人来讲,外人再好的建议也都是多余的。

那么,伦敦呢?他们对此事并没有明确的意见。在岛上,布莱迪已经说了一箩筐的话,但是布莱迪所持的反调和正面的建议都被原封不动地打了回票。

还有奈德呢?奈德有像他一般军人作风的太太,而且还未觉悟呢!奈德喜欢带着怜悯的笑容说道:你是在开我玩笑吧!在这个腐败的国家里,我是不会轻易为女色倾倒的,除非她肯站在我这一边去对抗全世界。

而鲍勃、薛里顿,还有庄尼,虽然方式不同,但似乎都认为巴雷的私生活和他的胃口,大体来说,已经是错综复杂到连他本人都不见得有能力去处理的地步,所以他们最好还是退出这个方程式的讨论为妙。

那么,帕尔弗莱呢?老帕尔弗莱又是怎么想的呢?——一有空闲时间就会去葛若斯芬诺广场,而如果他不能办到的话就打电话问奈德:“那家伙如何了?”

帕尔弗莱正在想的是汉娜,那个他曾经爱过,并且仍然爱着,用那种懦夫才会有的爱爱着的汉娜,那个一度有着像卡佳一样温暖、一样深沉笑容的汉娜。“你是一个好人,帕尔弗莱,”在那些日子,那些她努力想了解我的日子里,她会用极大的控制力说出这样的话,“你会找出一种方法来。也许不是现在,但终究有一天,你会的。”噢!帕尔弗莱终究还是找出了一种方法!他拿法律作托词——这有多方便!它规定:凡律师犯奸淫罪者,终身不得再从事有关淫乱罪的诉讼工作。他又拿孩子当挡箭牌,不单是他的孩子,还有她的——有这么多的人都牵涉在里面,亲爱的。他又用婚姻作借口,他真该死!——没有我们,他们该怎么办?德瑞克甚至连煎一个蛋都不会。他又拿与合伙人的关系作借口,然而就在他与合伙人散伙之后,他就一头埋在一个神秘沙漠的沙堆里。那儿,汉娜再也看不到他。更可耻的是,他居然还有胆子拿职务作托词——这个单位永远不会原谅我用这么卑劣的方式离婚的,亲爱的。别人可以,法律顾问不行,门都没有。

我也想到那个岛。就在那天傍晚,巴雷和我站在海边的沙滩上,望着对岸的浓雾越过大西洋向我们这边袭来。

“他们永远也不会把她给弄出来的,对吗?”巴雷说,“即使是出了什么差错也不会。”

我没有回答,而且我想,他也不期望我会回答,但他是对的。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俄国人,而且她犯的是一项彻头彻尾的俄国罪行。她犯的罪,并不是属于那种可以用来作交换的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