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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炒面。卢顿机场最棒的。应当很好吃,但现在已经凉了。”

“把炒面拿出来,斯拜德。对了,跟这位语言专家认识一下。他叫布莱恩,从‘聊天室’借用来的。”

“啊,‘聊天室’?嗯,我得承认,这让我想起了过去。安德森先生的血汗工厂。他还是唱男中音,是吗?他没被阉掉,或者出其他什么事吧?”

我现在认识了斯拜德。他瞪着一双靴扣眼笑着看着我,我也向他笑了笑,相信自己在执行这次了不得的使命期间又交了一个朋友。

“军事用语你能翻译吗?”麦克西边问边从他那防毒面具箱似的旅行包里取出一个外面包着卡其布的旧马口铁瓶子和一包巴思·奥利弗牌饼干。后来我了解到,那瓶子里装着马尔文矿泉水。

“你指什么军事用语,队长?”我反问道。

炒面已经凉了,黏乎乎的,但我还是决心把它好好地吃下去。

“武器,使用条例,火力,口径,就这些玩意儿吧。”麦克西边说边咬了一口巴思·奥利弗牌饼干。

我向他保证,由于我在“聊天室”工作,我对一系列技术与军事用语都很熟悉。“一般来说,非洲人没有与这类术语对应的土语时,会从最接近的殖民语言里借用。”我补充道,心里开始对此次任务产生了兴趣。“就刚果人而言,他们借用的自然是法语了。”我抑制不住自己,又说道:“当然,如果他们被卢旺达人或者乌干达人训练过,那就不一样了,他们会用一些从英语借用的词,比如‘军事顾问团’、‘伏击’或‘火箭榴弹’。”

麦克西似乎只是礼貌性地表现出一些兴趣来。“这样说来,刚果东部的穆尼亚穆伦格人跟本巴人聊天时就会谈论‘半自动步枪’啦?”

“嗯,如果他们确实能够沟通的话就行。”我回答道,很想展示自己的专业技能。

“什么意思,小伙子?”

“嗯,比方说,一个本巴人可能会讲金亚旺达语,但他并不完全能跟金亚穆伦格人沟通。”

“那他们会怎么做?”麦克西擦了擦嘴。

“嗯,基本上,他们不得不用双方都懂的语言来沟通。双方在某些时候都能听懂对方,但并不一定始终都能听懂。”

“比如说?”

“他们可能会讲一点斯瓦希里语,一点法语。事实上,这取决于他们掌握了什么语言。”

“除非你碰巧在他们旁边,是吗?他们的语言你都能讲得很好。”

“嗯,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是这样。”我谦逊地回答道,“自然,我不会打扰他们交谈的。我会等在一旁,看他们是否需要我帮什么忙。”

“那么无论他们讲什么语言,你都讲得更好,是吧?太棒啦。”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但从他的语气来看,他并不像他话中表现出来的那么满意。“问题是,我们需要把这些都告诉他们吗?或许我们可以玩得精明一些。将你的秘密武器深藏不露。”

秘密武器?什么秘密武器?麦克西还在说我在军事领域的口译能力吗?我小心翼翼地说出了我的困惑。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的秘密武器当然就是你懂的偏僻语种了。每个小孩都知道,好士兵是不会将自己的底向敌人广而告之的。你掌握的语言也一样。挖个掩体隐藏起来,盖上油布,直到需要时再现身。这是常识。”

我开始发现,麦克西拥有一种危险而又让人着迷的魔力,其部分功效在于让我觉得,他这个非常奇怪的计划很正常,即使我还弄不清有没有必要这样做。

“试试是否可行。”他建议道,就好像在向我妥协,使他的方式与我超高待遇的身份相称。“比方说,我们说你能讲英语、法语和斯瓦希里语,这样可以吗?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应当是很了不起了。而你掌握的其他小语种我们则保密不说。你能控制得住自己吗?对你来说,这是另一种挑战,新的挑战。”

我没听错吧?我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但我并不是那样回答的。

“队长,究竟在什么语境下,或者说在什么情况下,我们要这么说?或者什么时候不这么说?”我又问道,假装我只是希望他还我以一个充满智慧的微笑。“我并不想显得像个学究似的迂腐不堪,但我们对谁才能说呢?”

“对所有人。对整个房间里的人。为了这次行动,为了使会议顺利进行。你看,”他停顿了一下,就像专业人士向呆子解释些什么东西时停顿下来那样。我得承认,我也有过把别人当做呆子的时候,我对此很内疚。“我们有两个辛克莱尔”——他举起两只似乎刀枪不入的手掌,每一只就代表一个我——“这是水面上的辛克莱尔”——他举起左手——“这是水面下的辛克莱尔”——他把右手放到膝盖上——“水面上的部分只是冰山的顶端,你只讲法语以及斯瓦希里语的各种变体。当然,碰上朋友时你也讲英语。对任何普通口译员来说,这都是正常的约束。明白了吗?”

“这样说我就明白了,队长。”我确认道,极力表现出热情。

“而在水面之下”——我目光下斜,看着他的右掌——“是冰山剩下的十分之九,也就是你懂的其他语言。你能演好这出戏吧?一点也不难,只要你控制住自己。”他缩回双手,又吃了一块饼干,等着我明白过来。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能确定能否控制得住自己,队长。”我说道。

“辛克莱尔,不要那么喜欢炫耀你的多语天赋。你当然管得住你自己。这事他妈的就那么简单。我走进会议室,把你介绍给他们。”他一边嚼着饼干,一边用他那糟糕的法语介绍起我来,“‘这位是辛克莱尔先生,我们的口译员。他精通英语、法语及斯瓦希里语。’祝你好运。听见有谁在用另一种语言说话,即使你听得懂,你也要假装不懂。”虽然我尽力掩饰,但他还是不喜欢我脸上困惑的表情。“看在上帝的分上,伙计。这又不是多大的事,就是装哑巴而已。人们每天都在做这种事,不用试就会了,因为说话人很蠢,感觉不到人家在装哑巴。而你,嗯,并不蠢。你他妈的很棒。嗯,很棒。对你这样的棒小伙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

“队长,那么我何时能讲我掌握的其他语言呢?就是你说的那些‘水面之下的语言’。”我坚持问到底。

我心底在想,那可是我最引以为豪的语言啊,正是它们使我与众不同。在我的书本里,那些语言根本就没被水淹没,而是被成功地拯救出来了。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觉得自己应当向所有人展示这些语言。

“我们让你讲的时候你才能讲,我们没说你就不许讲。我们会给你下密令的。今天给你第一部分,明天早上最后确认表演秀开始了,我们就会给你第二部分。”说完这些后,他那少有的微笑出现了,让我感觉放松了许多。那可是能让你宁愿横穿沙漠也要看到的微笑啊。“你是我们的秘密武器,辛克莱尔,是我们的明星,别忘了这一点。每个人一生中有多少次能获得机会推动历史发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