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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尼的留言似乎没有危险信息,但他却引起我最深的怀疑。他总是很放松,但今天早晨他特别放松,因而他说的每个词我都不会相信。你一收到留言就尽快给我们打个电话。如果我们谈的是日常垃圾的话,为什么要我这么快就得给他回电话?或者,正如我怀疑的那样,他接到命令,要把我诱到“聊天室”去,而菲利普及其亲信就在那里等着让我尝尝哈贾尝过的毒刑?

我又走了起来,步伐更加轻快。在经历了与布瑞克里交锋的失利之后,我急切地想赢回面子,从而重获汉娜的敬意。羞辱之下,我心中生出一线灵感之光,对此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汉娜自己不是建议我说,去见安德森先生比去找布瑞克里勋爵好吗?嗯,现在我就去找他!但条件由我来开,而不是由安德森先生或者巴尼来定。由我,而不是他们,来选择时间、地点以及方式。当一切就绪,也只有当一切就绪,我才会向汉娜确认我的计划。

做得到的事先做!我在一家小超市买了一份《卫报》,好让自己的形象稍微改变一下。我走到一个独立的电话亭,那是用钢化玻璃建成的,打电话的人在里面可以四下观察,而且可以投币。我把背包放在双脚间,清了清嗓子,动了动肩膀放松一下,按巴尼的要求给他回了电话。“萨尔弗!你收到我的留言了?真是太好了!你今天下午过来上一下班,然后一起喝杯酒如何?”

巴尼从未叫别人一起去喝酒,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但我不去管这茬儿。我跟他一样地放松。

“巴尼,实际上今天去有点难。有许多法律材料要翻译。很烦,但他们给的报酬狂高。如果可以的话我明天去吧。最好是晚上,差不多四点到八点之间。”

我正在请鱼上钩。要执行那个绝妙的计划,我就得这样做。巴尼在请鱼上钩,我也在请鱼上钩。不同的是,他不知道我在请鱼上钩。这次他回答得有点慢。很可能有人正站在他身旁指点他。

“他妈的,为什么不现在就过来?”他问道,语气不再温和,关键时刻,温和不是他的说话风格。“让那些家伙推迟一下。几个小时对他们来说不会有什么影响。我们预付你定金这样可以有优先权,对吧?对了,你现在在哪?”

他非常清楚我在哪。我就在他前面的屏幕上,那么他为何要这么问呢?他在争取时间多听听别人的建议吗?

“在一个电话亭里。”我抱怨着,却表现出很好的精神状态,“我的手机坏了。”

我们又等了起来。现在是巴尼动作慢了。

“嗯,你叫辆的士。过来报销。头儿想拥抱你一下。他说你周末拯救了国家,但没说怎么拯救的。”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巴尼给了我一个可趁之机。但我保持镇静。我并不冲动。安德森先生会以我为豪的。

“我最早也得到明天晚上才能去,巴尼。”我镇静地说道。“头儿可以到那时拥抱我。”

这一次他一点也没迟疑。

“你他妈疯了?明天是星期三,伙计,是平安夜!”

我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了,但声音中不露出一点点胜利者的声调。

“那么就星期四吧,巴尼。我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除非你跟我说那万分紧急。但你说不是。所以很抱歉,只能这样了。”

我挂掉电话。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抱歉的。明天是平安夜了。据说二十年来安德森先生从未错过一个平安夜。菲利普跟他的手下可能正在敲他家的门,跟他说至关重要的笔记本没有烧掉,磁带也丢了。但星期三晚上是平安夜,而安德森先生会去七橡树合唱团唱男中音。我走到半路。我原想用格蕾丝的手机打电话给汉娜,好让她马上知道我的天才灵感,但很快把这个念头压下了。我打到号码查询台,几秒钟之后就接到七橡树合唱团。我有一个叔叔,我巧妙地解释道,他是本地合唱团的首席男中音。明天是他的生日。她可否告诉我星期三晚上橡树合唱团何时在何地集中?

啊!她说能,又不能。她问我知道我叔叔的歌唱资格是经授权的还是未经授权的吗?

我承认我一无所知。

这让她很高兴。七橡树与其他合唱团不同,她解释道,拥有两个合唱团。再过三个星期皇家爱尔伯特音乐厅就将举办全英歌唱节。两个合唱团都将参加,都热切盼望着获个什么奖项。不知她能否解释一下两个合唱团之间的差别,我这样建议道。

她能,但我不想引用她的原话。经授权的就是指该合唱团跟一家地位很高的教堂有联系,该教堂最好属于英国圣公会,但不必非得是圣公会的。这同时也意味着里面有许多有经验的教师与指挥,但没有专业演员,因为合唱团没有足够的钱,也意味着该合唱团只使用当地人才,而不会从外面引进歌手。

那么未经授权的呢?我还是不引用她的原话,就是指没有与教堂,或者没有跟名气大的教堂有联系。它意味着新的花销,意味着借用或者暗聘外面能找到的人才,不计成本,意味着其成员没有在当地居住的资格,实际上整个合唱团就像一个职业足球队。她解释清楚了吗?她确实解释清楚了。安德森先生一生中从不做任何未经授权的事。

我回到麦克西会称为“战略界线内”的哈基姆先生的旅馆。一到那儿,我马上就打电话给汉娜,想让她知道到现在为止我的进展。格蕾丝接了电话,告诉我一个坏消息。

“汉娜现在的情绪真的很低落,萨尔沃。那些慈善人士的问题多得让你不禁要想想他们何来慈善之名。”

汉娜接过电话时,我几乎听不出她的声音来。她讲的是英语。

“萨尔沃,要是我们稍稍不这么黑该有多好!要是我们多少有点白人血统该有多好!我不是说你,你的情况很好。但我们却糟透了。我们黑之又黑。我们没办法。”她的声音发颤,但又缓了过来。“我们有三个小孩要寄住到一位柠檬夫人家中。他们从未见过这位好心的夫人,但他们很爱她。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在她的海边公寓住上两晚,那是他们的美妙梦想。”

“那当然是啦。”

她又停顿了一下,才心平气和下来。“柠檬夫人是个基督徒,所以她不收钱。阿米莉亚是我们主日学校学生中的一个。她画了一幅画,是一轮太阳在海上照耀,而那轮太阳就是一个微笑的大柠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嗯,但柠檬夫人现在感觉可不好了。”她模仿起柠檬夫人的声音来,愤怒之下,她的音量变大了。“‘那是我的心,亲爱的。我不应该生气的。只是我以前不知道这些,你瞧。我们以前以为他们只是贫穷人家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