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午的惨剧(第4/10页)

“这个家族的人被某种东西蛊惑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等他歇口气,又问了一个让我费解的问题。玄儿顿时停下夹菜的手,吃惊地看着我。

“这也是征顺姨父告诉你的?”

“不,这是伊佐夫说的。他说宅子里的人,包括你在内都被某个东西蛊惑着。”

“那样说……”玄儿嘟哝着,表情中罕见地透出怒气。但很快,他便讪讪地笑起来,“他怎么想,那是他的自由。在这里出生的人不会那样的。”

“什么意思?”我索性加重语气问道,“被什么蛊惑?”

我根本不指望他能如实回答,这肯定也是“能回答”范围之外的事情。明知如此,我还是问了。

“也许是恶魔吧。”没想到,玄儿竟然很爽快地回答了,“至少不是神灵。”

我不知道该如何理解他的话——纯粹的玩笑话,还是什么比喻。我将视线从玄儿脸上移开。一时间,大家尴尬地沉默着。

我又往空杯子里倒上橙汁,刚才的对话让我口干舌燥,得赶紧润润嗓子。玄儿沉默着,继续吃饭。我也拿起筷子。所有的菜都凉了,但并不难吃。

“真奇怪。”

过了一会儿,玄儿嘟哝起来,朝通往玄关大厅的门看去。

“谁都不在吗?”他纳闷着。

我也知道——他肯定觉得已经摁了南馆的铃铛,但没人过来,心里嘀咕。我看看壁炉上方的六角钟,发现再过几分钟就3点半了。

玄儿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又摁了一下那个按钮。然后打开门,看看外面。但依然没有来人的迹象。

“真奇怪!”玄儿又嘟哝一下,将门虚掩一条缝,回到餐桌边。

趁这个机会,我又开口了:“还有一个问题,现在能问吗?”

“什么?——哦,你说吧。”

“从昨晚开始,我就在想那个……”我有意识地坐正,直直地看着对方的脸,“今天是‘达丽娅之日’,对吗?而且这个宅子的西馆被叫做‘达丽娅之馆’,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个宅子的‘中心建筑’,对吗?”

“对,是这样。”

玄儿回答着,但脸颊处和刚才一样,露出一丝讪笑。我干脆单刀直入。

“‘达丽娅’究竟是什么意思?”

“哦,你觉得奇怪也正常。”玄儿叼上烟,点上火,煞有介事地吹着烟雾。而我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达丽娅就是——”很快,玄儿静静地回答起来,“达丽娅是这个宅子第一代当家人浦登玄遥的妻子的名字。浦登达丽娅。玄遥在欧洲巡游的时候,与她在意大利相遇,陷入热恋中——她就是达丽娅。”

“浦登达丽娅……是你的曾外婆?”

“是的。玄遥把她带回日本,结婚后在这里修建了宅子。她住在宅子里的西馆中,并死在那里。因此西馆被叫做‘达丽娅之馆’。至于‘达丽娅之日’……”

墙上的六角钟轻轻地响了,3点半,片刻后,玄关大厅里的座钟也发出了沉闷的报时声。等钟声的余音散去,玄儿继续说:“9月24日,这天是她——达丽娅的诞生日,也是她的忌日,所以被称为‘达丽娅之日’。”

玄儿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从隔壁大厅里传来慌乱的声响。

4

首先传来的是大门被猛地推开的声响,我听得出那是玄关的人门。接着是一人以上的脚步声,还有女人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出那异常的紧张氛围。

玄儿踢开椅子,站起来,朝刚才留着一条缝的黑门跑去。我也赶紧站起来,跟在后面追过去。

当我们从饭厅冲到玄关大厅时,迎面碰见两个女人——小田切鹤子和羽取忍,她们正跌跌撞撞地跑在铺着黑瓦的地面上。两个的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脚下也全是泥巴,看得出她们刚从大雨傍沱的屋外进来。

“哎呀!玄儿少爷!”

“玄儿少爷!”

看见我们,鹤子和羽取忍几乎异口同声地大嚷起来,我确信她们当时的精神状态很紧张。

“发生什么事了?”玄儿猛地追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是……”

鹤子一时语塞,她还穿着和昨天一样的、犹如丧服的黑色服装,但脸色和她盘在头上的白发一样,白花花的。

“出大事了。蛭山他……”

“蛭山怎么了?”玄儿朝玄关望去。

玄关大门也镶嵌着红玻璃,和通往庭院的那扇门一样,现在正敞开着,外面的风雨声直接传入馆内。

“马上就要被抬过来了。”鹤子调整一下急促的呼吸,“我先去南馆准备房间。”

“马上就要被抬过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都下午了,蛭山还没有过来,我就觉得奇怪。而首藤老爷前天出去后也没再回来……我就想问问蛭山,可是电话一直打不通。可是刚才我就去正门的栈桥边查看情况……”虽然玄儿没有让她这么做,但她还是和我们一样觉得蛭山那边的情况有点奇怪,便采取了行动,或许是这样吧。

刚开始,鹤子因为不安而声音发颤,但说着说着,便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沉着。站在她旁边的羽取忍也是面无血色,两手不停地擦拭着衣服和头发。

“你去栈桥了,然后呢?”

玄儿催促着问道,鹤子深呼吸一口,然后猛地点一下头,似乎说服自己一样。

“当我到达的时候,那个——那个事故已经发生了。”

“事故?”

“是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那样严重的事故,反正等我去的时候,岸边飘散着小船的残骸,惨不忍睹。”

“船……是那艘带引擎的船吗?”

“是的。我觉得蛭山坐的船可能猛烈撞击到岸边。从当时的情况看,小船没有充分减速,撞得很猛。船上的蛭山被抛到岸上,躺在那里,头、脸、身上都是伤,完全没有意识……一看就知道还骨折了。”

在正门的那个栈桥附近发生了如此惨烈的事故?我站在玄儿身后,屏息倾听着鹤子的说明。

“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便赶紧回来通知羽取,还告诉了正在北馆沙龙室的野口医生。另外还需要人手去抬,当时正好征顺老爷在,便把他和宏户喊去了……”

就在这时,从玄关外面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鹤子提到的三个人把受伤的蛭山抬了过来。

玄儿和我赶忙跑过去。鹤子和羽取忍则跑向大厅内里,沿着客厅,消失在向南延伸、铺着瓦的走廊上。

很快,男人们便从敞开着的大门处进来。其中两人穿着湿漉漉的雨披,抬着伤者的担架。担架旁则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深蓝色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