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奏曲六(第2/3页)

关键是当时这栋建筑还没有损坏,后来在下午6点半发生了当天的第二次地震,这次造成它的崩塌。

当时一部分墙壁和天花板崩落,倒下来的架子把蛭山压在下面。市朗看到这些后便跑到建筑的入口处,打开门飞奔进去。也就是说这时入口处的门和我想打开它时不同,没有上锁。

还有——

我到达见影湖边时,湖岸的栈桥上只有一艘手划的船。当我乘船来到岛上时,岛上的栈桥上系着一艘带引擎的船。

然而看门人蛭山在下午4点前用带引擎的船送“我”们上岛之后,最迟在5点左右应该已从岛上返回湖边。可我到达湖边时都已过5点半了,栈桥上为什么没有系着两条船?

这样的不一致、不协调还有,还有很多。

比如说坠塔青年上衣的“形态”和衬衫的“颜色”,还有他沾满污泥的灰色帆布鞋,钱包里本来应该有驾驶证、工作证的,但现在没有。苏联应该处于快解体前的状态,但不知道为什么,电视中却在报道“和平共存路线”和“中苏对立加剧”之类的新闻。应该已故的江户川乱步和横沟正史却被作为值得邀请的“当代侦探小说家”来谈论……除此以外还有,还有很多。在意识已经完全恢复本来功能的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可以随处发现、找到无数的“不一致”。

这是当然了——江南心想。

因为不是有些地方不一致,而是所有的都不一致。

同是“五人座的黑色轿车”,但“形态”不一致。同是“焦茶色的钱包”,但“形态”也不一致。钱包里装的“小额纸币”的“形态”还是不一致。而且——

直到现在江南才能够意识到:最终不一致的是从十角塔坠落、被“我”们救起的青年——这个叫“江南”的人本身。

不仅是衣服、鞋子和携带的物品不同,而且他们的长相本身就不同,肉体上的特征也不同。他和我不同,完全不同。他不是的,他——他不是我!

在江南孝明通过“视点”看到的“世界”里,每个角落都有这种矛盾感。然而,这里面也并非只有这些不一致和不协调。

除了有的非常隐蔽、有的异常明显的“不一致”外,还存在若干奇妙的一致和类似,使得江南功能不全的意识和思考更加混乱。

……就像……

就像是为了欺骗我而特意设置的,就像是有种邪恶的恶意在戏弄这个“世界”……

……比如说……

比如说两次地震的日期和时间,还有作为地震起因马上联想到的火山爆发。6月激烈的火山活动造成多人死亡,但从地理学上考虑,难以将它简单地和那一天的地震联系起来……比如说坠塔青年拥有和我差不多的年龄和相同的怀表,和我同样都是左手受伤包着手帕,还有他的姓偏偏也是“江南”。当然,一致和类似的还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以及构成这一记忆的场面和语言。

……但是……

即便如此,还是不同,根本就不同。

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我们不是同一个人。我的“现在”和他的——他们的“现在”不同,根本就不同。

因此——正因为如此,才会有数不清的不一致、不协调在此泛滥。

1991年的9月23日是星期一。

这是来拜访黑暗馆的我的“现在”,但他们的不是。他们的9月23日,就是“我”即“中也”应朋友之邀来到黑暗馆的9月23日并不是1991年,而是其他年份的9月23。

其证据是——江南想道。

他仿佛突然具备了低智特才综合症患者的特殊能力,开始仔细核查至今为止“视点”捕捉到的几个日期。这对于核查主体江南自己来说也是非常奇特的感觉和体验。

——那是入学典礼过了一个多星期的星期天,日期好像是4月20日。

“我”即“中也”是这样回忆与玄儿相识的那一天的。他去旧古河男爵府的那天晚上,在小石川植物园旁遭遇了意外车祸而昏迷。等他在病床上醒来时,那已经是第三天的4月22日早晨,他记得这一天是星期二。但是……

1991年的4月20日并不是星期天。那天是……

……星期六!

是星期六!那么4月22日就不是星期二而是星期一。如果“我”的记忆没错,他们的“现在”当然不可能是1991年。

——现在已经过了一天,是26日、星期五的凌晨1点多。算起来你已睡了五个小时左右。

这是因蜈蚣事件而昏迷的“我”醒来时听玄儿说的。

——26日、星期五……

我不用想就知道1991年的26日是星期四,不是星期五。往前算的话,1991年的9月23日当然不是星期二而是星期一。

对了,还有“视点”追溯到过去看到的凶案。它发生在“18年前的达丽娅之日也就是9月24日的晚上”。但是如果“现在”是1991年,那么18年前就是1973年。那年的9月24日是……

……星期一!

是星期一!但是凶案发生的晚上,附在九岁玄儿身上的“视点”不是把那天认作是“星期二”吗?

这又是一个证据,表明他们的“现在”不是1991年……

……关于山形市的旧济生馆主楼呢?

这时,这个问题突然闯入江南的思考中。

——在残留于全国各地的明治时期的西洋馆中,建在山形市七日町的济生馆主楼被认为是形状特别奇异的杰作而闻名于世。我到东北地区拜访那栋建筑是在高中三年级的暑假……

关于那座西洋馆,“我”即“中也”在第一次见到浦登征顺时说了上面这段话。但是——

1949年,山形市七日町的济生馆医院失火,烧毁了病房。此后,在1966年被指定为国家重点文化遗产!1969年,旧济生馆主楼从七日町移建至霞城公园,1971年以后做为市民俗馆……

难道在他们的“现在”,济生馆的主楼还在七日町,还没有移建至霞城公园吗?

不过——江南感到迷惑。

这是沉睡在我记忆深处的知识吗?

……那关于“去年的流感”呢?

接着,这个问题又冒了出来。

——据说去年的流感在全世界范围内肆虐,日本也有半数人口被感染。

这也是“我”即“中也”说的话。不过,从1991年的“现在”来看,至少江南不记得“去年”发生过如此大规模的流感。

1957年,亚洲型流感在全世界流行。据说这种产生于中国的流感席卷了全球,日本也有半数人口受到感染……

……啊,难道这也是……

难道这也是沉睡在我记忆深处的知识吗?那我是何时于何处获得这个信息的呢?

……好像台风又要来了。电视上说海上风浪很大,昨天在大分海域有条货船沉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