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第2/6页)

“这是江南先生的东西吧?“老绅士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给我看,“家里人发现它掉在十角塔的阳台上,是你坠塔时掉的吧。表盘的玻璃没事,不过指针停在了6点半。”

江南从被子里出来,慢慢爬到矮桌旁。

“是的。”他确认了一下,老实地点点头,“这——这块怀表确实是我的。但是,它原本是浦登家传下的‘达丽娅之表’”

“好像是的。”老绅士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怀表,“虽然和以前相比脏多了,但这个外形很像,颜色也像……后面也刻着字母‘T.E’。没错,这是浦登家传下的‘达丽娅之表’——但是,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这是我外公的遗物。听说外公是在舅爷的店里找到的,因为碰巧刻着和他名字相同的开头字母,所以就要下来了。”

“……”

“我舅爷叫远藤敬辅,几年前在熊本市内经营古玩店。”

“熊本的古董商……”老绅士眨着眼睛,“大概是20年前了,我记得曾把旧家当收集起来进行过处理。那时来这里的古董商中,可能就有你舅爷。当时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把这块表卖了。”

“后来辗转就传到了我手里。啊,所以……”

太多的一致——不能单单用“偶然”来形容的一致,散落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当然这也无法用正常的道理彻底解释清楚……不,可是……

“这座馆中是不是曾经有一幅奇特的画,叫《时之网》。”

老绅士稍稍皱了一下白眉。

“《时之网》……?”

“33年前烧毁的西馆中,有间屋子里有一面大镜子,叫‘达丽娅之镜’。《时之网》就是藤沼一成画在镜子上的幻想画。上面画着‘达丽娅之表”指针指着6点半,表链就像蜘蛛网一样展开……”

“我没有亲眼见过,不过那场大火之后我从他——青司君的口中听说过那幅画。”

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了,江南瞬间感到剧烈的眩晕。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难道都是因为那块‘达丽娅之表’……拥有那块表的我在得知黑暗馆曾经与中村青司有关之后就产生了兴趣,难道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吗?”

江南一半像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我就像被藤沼一成所预见的《时之网》捕获了一样……选择33年后的同一天来到这里,一登上岛就糊里糊涂地爬上那座塔,然后……”

并非33年前发生的“过去”偶然和我的“现在”一致——江南试着改变自己看问题的角度。

想来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过去”是先存在的。“过去”一连串的“现实”首先作为原型存在,我的“现在”就好比是对它的模仿。难道不应该这么看吗?或者也可以这样想。

首先,最初的一大偶然是,拥有“江南”这个姓氏的我与中村青司建造的蓝屋和十角馆事件产生了联系;之后,作为祖父的遗物我得到了“达丽娅之表”,这又是一个偶然;然后,又偶然与钟表馆、黑猫馆事件产生联系。并且,今年夏天,母亲去世的经过也是一个偶然……啊,是的!那时肯定已经有什么发动了。所以她在那张病床上那样……

“的确!”

老绅士看着手里的“达丽娅之表”,点点头。

“你的话很有意思,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付之一笑吧!但即便事实果真如此,我也不会感到吃惊,因为这种情况的确存在。”

“这种情况……”

“我第一次来拜访这座馆时,也有许多奇怪的机缘巧合,现在回想起来简直难以置信。那些仅仅是偶然,还是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在起作用,我目前仍不清楚,也不想勉强去了解。江南先生,这种情况确实是存在的。”

江南双手撑着矮桌,再次将目光投向老绅士。

“您是……”

江南低声说道。虽然经过33年,但他的脸并不陌生,声音和连说话的样子也有印象。

“您的名字是……”

“我忘说了。”老绅士一本正经地说,“我叫浦登征顺。”

2

1991年9月27日,星期五的下午1点半,这是江南孝明睁开眼睛的日期和时间。23日的日落后不久,他从十角塔的阳台上坠落。之后,他昏睡了将近四整天。

“如果直接掉下来,那无论如何是没救了。好在你中途挂在院子里的树上了,没有摔到地上,只受了轻微的摔伤和擦伤……”

“就和33年前从这座塔上坠落的青年一样,是吗?”在浦登征顺说明情况时,江南怀着奇怪的心情确认道。

黑暗馆老馆主的嘴角微微一笑。

“是的。不过,可以说你更幸运。你似乎没有因为冲击而引起记忆障碍,而且说话也好好的。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浑身多少有点疼……不过,好像不要紧——给您添麻烦了。”

征顺让江南喝口水。江南从桌上的水壶中倒出水来润了一下干渴的喉咙,再次看了看周围的样子。这里是……江南记得这里是那间客厅。

四间日本式的房间连在一起,十分宽敞。北端的一间铺着被子,自己和33年前那个年轻人一样躺在同一个地方。

枕边叠放着来时穿的衣服,上黄色的夹克、蓝色的长袖衬衫、退色的黑牛仔裤——江南身上换了睡衣,是黑色的,虽然是白天,却没有光透过面向走廊的拉门射进来,难道现在依然关着防雨套窗吗?隔开房间的拉门上的红纸肯定不止换过一次,色泽比33年前要鲜亮浓艳得多。

“那时——在我因地震而坠塔之前,我看到一个人影。”江南对征顺说,“想必是这间客厅所在的东馆吧。二楼的一间屋子里亮着灯,窗边好像有个男人的身影,穿着茶色衣服,那个人是……”

“是我!”征顺回答,“我碰巧充当了33年前青司君的角色。”

鹿谷门实一直默默听着两人的交谈。可能是判断目前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吧,他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一只手肘放在膝盖上托着腮。他身上从上到下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装束,像是为了拜访黑暗馆而订做的。

“我立刻叫家里人去塔下查看,结果发现了你。并且和33年前的那个青年一样,把你抬到这间客厅里。”

“尽管没有大伤,好像也没撞倒头部,但你就是昏迷不醒,我们也束手无策。”

“结果就在这里一直睡到了今天?”

“是的。”

“没有和医院以及警察联系吗?”

“是的,因为我们判断你没有生命危险。”

“也就是说在这方面,现在和过去没什么改变,对吗?”

征顺没有同答江南的提问。

“这个家里有位优秀的医生。”征顺说,“医学上的判断都是交给他的。根据他的指示,我们用点滴给你补充水分和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