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地遗痕(第2/3页)

狄康憨笑,摇摇头,说:“我是科班出身的正规军,警校尖刀班中的尖刀生。凶手作案后,总是要千方百计,掩盖行凶行为,逃避侦查。为此,他们经常要放烟幕,毁灭作案痕迹,变动现场物品,甚至碎尸移尸,制造假现场等,以扰乱侦破视线,企图将侦查工作引向歧途。法医工作人员遇到这些情况,应当提高警惕,透过现象抓住本质,不要被假象所迷惑。”

何晓筝拿眼横着狄康的鄙夷:“在我眼里,再狡猾的凶手,也只能玩弄一些白痴。我从来不认为,死人会做什么假象?”

何晓筝说完,朝尸体走去。她要对那位不幸的“人”做尸检,她要用尸体找到死者致死原因,确定死亡的第一现场,帮助狄康找到破案线索。

对于验尸这种工作,何晓筝总是百干不厌。她站在尸体面前,整具尸体,被雪覆盖得非常严实,如果不仔细看,就像一座雪雕。可她曾经的确是有生命的,她可能是某个人的女儿,谁谁的妻子,哪个孩子的妈妈。但是现在,她却成为一宗死亡案件的主角。

死者坐在雪地上,毫不吝啬地把犀利的目光定格在红丹河上。由于尸体脸上血迹过多,何晓筝一时也判断不准是不是高娃。她小心撩开尸体的头发,将手电光聚集在死者的眼睛里。因为人的眼睛,是通向尸体内部最关键、最重要的通道。

当人活着的时候,她可以从这里洞察世界。当人死后,外面鲜活而又丰富多彩的景象,也会留在这双眼睛里。何晓筝悄悄冒了一句:“一个死不瞑目的人,想用眼睛告诉我们什么?”

何晓筝话音未落,嘴角便露出一丝冷笑,她发现死者眼睑结膜处有出血点。在何晓筝的验尸史里,有着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些出血点,也不例外。它已经在向何晓筝表明:这个女人的死亡,不简单。

【3】

每个凶手在作案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一个小洞天,却不知除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外,还有鬼外有鬼。一个死去的人,即使是在去天堂的路上,也会通过眼结膜下的出血点,向活着的人们,提供有关她死亡的真实信息。

因为眼结膜,是连接眼球和眼睑的薄膜,起于眼睑,止于角膜边缘。由于人眼结膜是半透明,而且富有血管的薄膜。当人体处于严重缺氧状态时,血管壁会因缺氧而通透性增高,也会使位于血管终端的眼结膜下的毛细血管,漏出或渗出血液,从而形成眼结膜下的出血点。每个法医遇见这种尸体征象,都会慎之又慎地去判断死因。

在这一点上,何晓筝感受迫切,她轻轻喊了声:“狄康,你过来看……”

狄康拿着个探测仪一怔,支支吾吾应答:“我正在勘察现场,寻找线索,我的眼睛没时间看尸体。”

“你是警察,不能躲避尸体,你必须转过身来看。如果是牙疼,就先深呼吸,然后把嘴捂上。”

狄康又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她是自愿去找阎王的,还是阎王带走她的。”

何晓筝无奈,在慎重又慎重的观察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狄康,说:“死者颜面青紫肿胀,眼结合膜有较多点状出血,这是人在缺氧的情况下,窒息形成的。此外,死者脸部有大面积血迹,可能是生命重要器官被破坏,导致大出血。我初步推断,死者属于暴力性死亡。”

“作为一个法医,你要注意准确用词。根据暴力种类的不同,暴力性死亡的版本比微软的补丁都多。”

虽然狄康不是什么算命先生之类的角色,但他很明白,暴力性死亡就是非正常死亡。有机械性损伤死亡、机械性窒息死亡、物理性损伤死亡、中毒死亡等。而何晓筝在思前想后,并没有细分归类,只吐口说死者属暴力性死亡,言下之意,足够说明死者死因的不明确性。

狄康很快就意识到死亡的严重性,他必须壮起胆子,逼着自己走到尸体面前,并正视这位死者那双眼睛,对何晓筝说:“如果把死者列为弃尸,可不够创意。稍微聪明点的人,会把尸体扔进冰河里,至少半年,不会在警察眼前出现。”狄康说完,竟撩开尸体的头发,扒开她肩头的积雪,向颈部看去。

何晓筝被狄康突然胆大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她探过头去,问了句:“你在验尸?”

狄康摇摇头:“我只研究她的脖子。”

何晓筝皱着眉头,问:“那么……死因?”

狄康一本正经回答:“目前流传的非正常死亡的版本太多,在这里,我选择其中最不扯淡的一个。你过来看,死者脖子上有道伤痕,像勒痕。”

何晓筝不敢大意,照亮死者的脖子:“确实是道淤伤,但血迹太多,我还无法确定是他杀勒痕,还是自杀缢沟。”

狄康一听有门,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展开了侦查工作,在何晓筝的指导下,他迅速对尸体进行清雪工作,而且非常谨慎,生怕破坏了有用的证据。

何晓筝掀开死者衣领,只见她身穿一件蕾丝白色礼服,从项链到发饰,都十分讲究。何晓筝心里立刻就翻腾起来:“难道这位白雪公主,是在盛装打扮之后,跑到红丹河边轻生自杀的?”

狄康四处看看,没发现绳索之类的东西。他看到死者手臂上戴着一条红色本命年吉祥带,带上坠有血珀。血珀上刻有星月图纹,由于世界上约有12个伊斯兰国家的国旗上有星月图案,所以看到星月图纹的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伊斯兰教。根据伊斯兰教《古兰经》中关于琥珀为避邪之物的记载,判断死者是一个虔诚的伊斯兰信徒,是顺理成章的想法。

狄康认为:“这根吉祥带与白色蕾丝礼服极不配套,但死者还是坚持戴着,这就说明,她在盛装打扮时,还是十分想辟邪的,怎么会自己杀死自己呢?”

“还有这个现象,看起来也矛盾得不可思议。”何晓筝将尸体的手臂清理出来,从死者身侧,拿出一个手机,手机已经没电了。她看着狄康,问道:“什么样的谋杀,能让死者一边打电话,一边死亡呢?在我看来,她很像是和亲人告别,但不管她是跟谁告别,我们都不用在死者身份上浪费时间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个绝对有利的线索,而狄康却不以为然,因为他正拿着从死者大衣口袋里找出来的几张纸,迫不及待地对何晓筝说:“我已经知道死者是谁了……”

【4】

何晓筝看狄康的样子,一点戏谑嘲讽的意思都没有,说得那是相当的诚恳认真。她凑到狄康跟前,见狄康手里拿的是一些化验单,接在手里一看,上面居然清楚地写着“高娃”的名字。尿检、B超、血液化验都是为了证实一个结果:高娃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