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血本无归(第2/3页)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萧错,谁都不愿做声,更不会轻易说出心底的打算。毕竟赌石不是能常常见,所以人人都憋足气,紧张地等待着喜从天降或者悲从心生。

狄中秋再也不理其他,只站在一边观看,那石头奇花怪蟒,隐隐带着狰狞,望之生畏。钱进来更是恨不得把那只猫眼睛拿下来塞进石缝里。

只听玉雕机一声呼啸,砂铊刚刚沾到石头身上,就觉得血腥大作,嚓嚓声隐隐从石头身上传出,像是骨骼作响,又像似有无数怨灵夜哭,擦得狄中秋浑身发冷。

用玉雕机擦石,转速要慢,动作要稳,还要分别用粗、中、细三种金刚砂铊顺时针方向拭擦,不能逆擦横擦。萧错连着几天夜不能寐,一会儿工夫就气喘起来,腰酸了就停下机子,时而看看石头,时而自行斟酌分析,倒有一番自娱自乐的精神。

猴渣哪有这份耐心,恨不得劈开算了,他对狄清说:“萧错最近心情不好,不经折腾,还是我上去帮他擦吧。”

狄清急忙拉住猴渣,说:“这时候绝对不可以打扰萧错,擦石头这活,戒骄戒躁,千万不能急,不能慌,要边擦边想,一下可以擦出几十万,一下也可以擦丢几十万,部位擦不准,就会把绿色擦跑,这是赌石大忌。”

钱进来依然紧盯着萧错的表情,跟猴渣说:“猫尿常常会表里不一,外表看着水分好,绿色浓,但内里却是较干的底障,较软淡的绿色。这件石头本来就气势凶险,再从猫尿擦起,更是刀口舔血,马走悬崖。”

猴渣听他这么一说,再也不吭气了。狄中秋面色虽然没有动静,心里早就装了弹簧,站哪都像是要跳起来了。

赌石在大家的眼睛里发生着奇异的变化,渐渐地黑色表皮开始淡去,眼看就要一窥这神秘的翡翠原石内部了。狄中秋就算心里装着泰山,此刻也不能镇定了。

赌石赌的就是心跳,萧错又一次放下玉雕机,是死是活,全凭这一下了。可他却轻轻地说了一句:“见雾了。”

见雾了,为什么不是见绿了?为什么不是擦涨了?狄中秋怀疑自己没听清,听错了,连走了几步,纵身看过去,只见黑沙皮下,一丝绿的影子都没有,只露出一片手掌形的淡红,在皮下若隐若现。狄中秋不信,他伸手摸了摸。这一摸不要紧,使得他喉咙一热,只觉得眼冒金星,被压迫的感觉一直逼到他的心脏。

狄中秋到底还是个老江湖,他镇定心神,又细细看了一遍那件黑石,看到那片淡红之下,竟似孔雀开屏,色彩绚丽,只是美丽中却带了几分恐怖和杀气。

【3】

在赌石中,雾虽然不能直接影响色,但它是山石种嫩或种老的表现。一般来说,把赌石外皮磨去,露出来的应该是白色,这种雾里的石头颜色淡,一旦把雾去掉,色就会浓了。

如今,石头却露出一片淡红来,这就说明下面底灰,如此令人惊恐的可怕预兆,已经注定这次擦石不能涨了。

钱进来望着石头擦口,也是惨笑一声。按理,这石头是擦垮了,可萧错为什么不喊“擦垮了”呢?而是喊“见雾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暗地欷歔一声,命悬一线,刚才狄中秋若点头把石头蒙着卖给他,这会儿垮的就是自己了,五千万就会在瞬间打水漂了。

这事不能想,一想就是一身冷汗。钱进来冒完冷汗,又去看萧错的表情,他对萧错的感觉更是奇怪,石头解出了个“开门红”,为什么他还能坦然自若呢?

凭借钱进来多年的珠宝经验,他猜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红雾下面有顶级红翡,只是没擦到位;另一个可能,就是石头的城府很深。这种可能,对钱进来来说更有危险性和挑战性。

作为一个赌石人,一般都宁愿输九,但求一赢。赌石行家和高手,谁也不可能弹无虚发,更何况石头的颜色是藏在里面的,谁又能判断得清楚呢。

钱进来这次要赌的就是萧错的坦然,他盯着萧错捏了捏狄中秋的手指,毫不犹豫地说:“这石头你肯定是保不住本了,既然不能保本,但求最大限度地拉回一些本钱。一百万,不擦了,带着红给我。”

全场再也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了,在场的人都悬起来了,估价在五千万的石头,瞬间就成了一百万。

“爸,您没事吧!”狄清握住狄中秋的手,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我没事……继续擦。”心高气傲的狄中秋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失败的,他不仅要赌,还要去博。

萧错接着又擦开三处,完了,小裂到处都是,这很可能是碰到“暴松花”了,松花特别显眼,面积很大,但绿色全跑在表皮,里面无色。恐怕只值十万,生意赔定了,大家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极为背运的事,萧错急忙叫随行准备香烛,按规矩,连连擦垮,要重新祭祀,洗手重来。

石头擦出这样的结果,是狄中秋万万没想到的,但是,险境出奇人,石头也不例外。萧错十分沉稳地跟狄中秋说:“再擦下去,恐怕还是见不到绿,不如冒个险,解开一片。”

钱进来还是盯着萧错的表情,为什么还这么沉稳,难道这石头里面有些门道?钱进来,还是决定赌上一赌,急忙凑到狄中秋身边:“解开,还见不到绿,五千万就全成水漂了。我多出点,十五万……”

狄中秋全身又不由自主地泛出一阵寒意,他呆呆地站在石头面前,几乎再也没有勇气向里面跨进一步。他苦笑一声,伸手向怀中摸索。他的手抖得厉害,好一会儿,才慢慢摸出一个黄色药瓶来,不料,手一抖,药瓶竟滑了下去。

药瓶稳稳地落在了一个人的手里,而狄中秋却丝毫没注意,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脑袋越来越重,腿越来越麻。他不断地叮嘱自己,不能倒,但身子还是软了下去。忽然,一双手臂牢牢地抱住了他,狄中秋回头看了看,刹那间,在他的眼中,又再度出现了那莫名的狂妄。

是狄康,他的儿子来了。

狄康从药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放进狄中秋嘴里,然后,抓住了他的手:“垮了石头,不能垮了人,这石头,咱们自己赌。输了,你还有儿子。”

不能放弃。这是狄中秋一贯的信念,他好歹也是从艰难困苦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在赌石这行里,真正能达到登峰造极的水平,混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基本是靠玩命敢拼。

狄中秋抓紧了狄康,将他手掌翻开,见他大拇指指节,满纵横纹,指头状似汤匙,旁带光晕,仿佛仙女握棒。又看他无名指和小指之下,显出数条纵线,短而清晰,脉络笔直,出现这种掌纹的人,是财神爷的干儿子,一夜之间即可在钱财或不动产上大牟其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