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第2/10页)

狄雷尼组长没有向布恩追问这几个证人的反应,小队长也没有主动说明。

麦兰的住处位于第一大道与苏坦广场之间的东五十八街,是一栋双拼式复合公寓的上面两层楼,那原本是在乡间另有房舍的人在城内的住宅。一栋典雅的建筑,有一个穿着制服的管理员,保全严密。布恩报上姓名并出示证件。管理员按对讲机通报他们已到达时,他们在一旁等候。待管理员获得许可后,便指示他们搭小走道旁边的唯一一部电梯。

“四楼后栋,两位,”他告诉他们,但狄雷尼没有动。

管理员身材高大肥胖,满脸红光。制服或许在几年前还很合身,如今那件外套已经绷得铜钮扣都快迸开了。

“我们在办麦兰案,”狄雷尼说。

“还在办?”那人说。

“你认识他吗?。”狄雷尼问。

“当然,我认识他,”管理员说。“听着,我已经向十几个警察说过了,也回答过上百个问题了。”

“告诉‘我’,”狄雷尼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就像我告诉其他人的,他人还不错。酒瘾很大,非常大。”

“曾看过他喝酒吗?”

“羊会有羊骚味吗?当然,我见过他喝醉酒,许多次。他烂醉如泥时,我会搀扶他下车,走入电梯,上楼到他门口。然后我替他按门铃。隔天他总会赏我一点小礼物。”

“他们有很多朋友吗,麦兰夫妇?”狄雷尼问。“客人?他们经常招待客人吗?”

“不多,”管理员说。“麦兰太太是有些闺中密友。他们每年会举办一次或两次派对。不像二楼的那位杰柯森,那家伙开起派对没完没了。”

“麦兰曾带女人回家吗?”

守门人三缄其口,胖嘟嘟的脸泛红了。

“说吧,”狄雷尼催他。

“一次,”管理员低声说。“只有一次。他老婆气炸了。他带回来的那个,如假包换的荡妇。她来之后五分钟就落荒而逃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一年前。我来之后就只遇上这一次。到七月我就做满七年了。”

“他的儿子曾带女孩子回家吗?”

“我没看过。或许有一两个人会跟他一起回家。不曾见过单独一个女孩子。”

“你抽雪茄吗?”狄雷尼问。

“什么?”管理员讶异的问。“当然,我抽雪茄。”

狄雷尼伸手到上衣的内袋中,掏出一个皮夹,那是蒙妮卡送的耶诞礼物。他掀开盖子,将装得满满的盒子递向管理员。

“来根雪茄吧,”他说。

管理员非常讲究的用指尖捻起一根。

“谢了,”他感激的说。“你相信吗,这是我这辈子破天荒第一次有警察送东西给我。”

“我相信,”狄雷尼说。

埃玛·麦兰在她位于四楼的住处门外等他们。

“我怕你们迷路了,”她说,冷冷的笑着。

“电梯客满,”狄雷尼说着,摘下他的毡帽。“麦兰太太?我是艾德华·X·狄雷尼组长,这位是埃布尔纳·布恩小队长。”

她朝他们伸出一只冷冰冰的手。

“我已经见过布恩小队长了,”她说。

“是的,”狄雷尼说。他的态度很气派,几乎像在摆架子。他的声音洪亮。“你能在接到通知后这么快就答应见我们真是太好了。我们由衷感激。我们能进来吗?”

“当然,”她回答,被他的慎重其事吓到了。她带他们进门,将门带上。“我想我们应该到起居室去谈,那边较舒服些。”

如果麦兰太太认为她的起居室舒服,狄雷尼真不愿意去想象其他房间是什么样子。麦兰太太带他们进去的那个房间看起来就像是百货公司的展览室。整个房间采冷色调设计,布置很精确,一尘不染,在此弹烟灰或放屁似乎都是种亵滨。

他们坐在无庸置疑极为昂贵也极不舒服的浅黄色木质扶手椅上。他们将帽子摆在一张鸡尾酒桌上,那张桌子看起来像是飘浮在太空中的一片厚玻璃。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柠檬芳香剂的味道,整个房间就像一间营运中的剧院。狄雷尼原本预期墙上会挂着麦兰那些抢眼的画作,他看到一系列的钢质蚀刻版画,内容是沿着伦敦街头叫卖的小贩。

“麦兰太太,”他一板一眼的说:“对你先生的惨死,我谨表达诚挚的同情与哀悼。”

“谢谢你,”她低声说。“你人真好。”

“他是个伟大的艺术家。”

“最伟大的,”她高声说,抬起眼直视着他。“《时报》的讣闻称他是他那一代最伟大的美国画家。”

她是个丰姿绰约的女人,骨架很大,背脊挺直,姿势有如军中的教育班长。她坐在铺着灰色羊毛椅套的沙发中,臀部向前靠在椅子边缘,而不是让背部放松靠在椅背上。她的双手端庄的相迭着摆在腿上,两脚踝交叉,很淑女,两膝微微偏向一侧。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长袖高领洋装,袜子或裤袜是淡黑色;黑鞋。没有首饰。略施脂粉。全身上下唯一不是黑白两色的是她黄铜色的亮丽秀发,编成辫子后盘在头上,像顶皇冠。她笔挺的仪态有皇后般的气势。

她的五官在狄雷尼看来可以算是美但不算迷人。线条太利落也太精确,就像雕像般光滑得太过完美。在那样的脸蛋上,一颗小粉刺也会让她大惊失色。她的肤色有如上过釉的搪瓷般洁白无瑕,一双大眼睛宛如宝石。神情内敛得近乎面无表情。黑色洋装下可隐隐看出丰胸翘臀呼之欲出。然而那脸庞、姿势、仪态,全都毫无幽默感。她绝对不会用一根牙签插在烤牛肉上留字条给老公。

“麦兰太太,”狄雷尼组长开口:“很遗憾必须再次叨扰,平添你的哀恸。不过麦兰先生命案的侦查行动仍在进行之中,我相信如果早日将犯下此恶毒犯行者绳之以法,你应该会愿意容忍若干不便。”

他刻意采取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及措词,他认为她吃这一套。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任何事都行,”她说着,仰起下巴。“任何我能效劳之处都在所不辞。”

“麦兰太太,我读过约谈过你的警官所做的笔录。请容许我将你告诉他们的内容扼要重述一遍,我说完时,你可以告诉我是否正确。你先生是在星期五遭到谋杀,他在当天上午约九点离开这栋公寓。他告诉你他要到画室去,然后要在下午三点前往杰特曼画廊赴约,当天傍晚六或七点可以到家。你自己在约十点钟离开这栋公寓,当天上午你都在采购,下午一点半你与一位友人在东六十二街的普罗文克餐厅共进午餐,餐后你搭出租车回到此地。当天下午四点左右,索尔·杰特曼来电询问你是否知道你先生在何处。我说的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