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勇 士 4

在汉普郡果园里说定的事情使美英情报机关的两位主管作出了一系列决策。首先,他们要获得各自领导的认可和批准。

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麦克・马丁的第一个条件是,“撬棍行动”的知情人数最多不能超过十二个。他的顾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如果有五十个人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那么总有一个人会泄漏出去的。走漏风声,并非出自蓄意或是恶意,而是不可避免。

那些曾经深入虎穴执行生死攸关的任务的人都知道,他们整天都会如坐针毡地想着自己的情报会不会出错,身份会不会被识破;还巴望着自己不会因为某个完全不可预测的因素而露馅,为此而忧心忡忡,焦虑紧张。但最糟糕的噩梦,是得知自己的被捕以及此后漫长而痛苦的死亡过程,仅仅是由于某个白痴在酒吧里向女友吹嘘而被别人偷听了。那是最恐怖的事情。所以,马丁的要求立即被接受了。

在华盛顿,美国国家情报局局长约翰・内格罗蓬特批准了这项行动,并答应古米尼会严格保密。英国秘密情报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在他的俱乐部里与一位政府官员吃了一顿饭后,也获得了同样的承诺。这样知情者就有四个人了。

但这两位官员都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时只盯着这件事。他们都需要一名副手来处理日常事务。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指定了迈克尔・麦克唐纳。这位中情局反恐处的阿拉伯问题专家扔下手头的所有工作,向家里解释说要去英国工作一段时间,马雷克・古米尼返回美国的时候,麦克唐纳已经登上去英格兰的航班了。

英国秘密情报局的史蒂夫・希尔也从中东处选出了他的副手——戈登・菲利普。在分手之前,希尔与古米尼还商定,“撬棍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都要用一个完美的故事进行掩饰,这样在十人的知情圈之外,就没人能猜到一名西方的特工将要渗透进“基地”组织内部。

对两个突然调离本职岗位的人员,美英两个情报机关的解释是,他们因职业生涯的发展要离职外出,进修六个月。

史蒂夫・希尔对这两个现在要一起共事的人作了一番任务交代,告诉他们“撬棍行动”要做些什么事情。麦克唐纳和菲利普都听得很认真。希尔没有把他们安排在泰晤士河畔的秘密情报局总部,而是让他们去了郊外的一栋房子,那是“企业”为自己保留的几栋安全屋之一。

他们一放下行李,来到客厅坐下来,希尔就递给他们每人一本厚厚的卷宗。

“明天开始建立一个行动中心,”希尔说,“这是要渗透进去的那个人的资料。给你们二十四小时时间把这些内容记住。你们将与他一起共事,直至他出发的那一天,之后的工作还要围绕着他继续展开。”

他又把一份薄薄的卷宗放在了茶几上:“这个,是他要去冒名顶替的人。显然,我们了解到的情况非常有限。但这是美国的审讯官在关塔那摩对他盘问了几百个小时之后所获得的全部情况。这些也要记住。”

在他离去后,两位年轻的特工去找管家要来一大壶咖啡,开始了阅读。

一九七七年夏天,麦克・马丁是一名十五岁的中学生。在英国法恩伯勒参观航空展览时,他迷上了飞机。他的父亲、弟弟也和他在一起观看。他们都被各种战斗机、轰炸机、特技飞行员和第一次亮相的原型机迷住了。对麦克来说,航展的高潮是观摩来自伞兵部队的“红魔”特技飞行表演。他们的自由降落真是棒极了。空中的一个个小点扑向地面,精准地落入圈定的微小的着陆区中心。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今后要做什么了。

一九八○年,在海利伯雷学校的最后一个夏季学期,麦克・马丁写了一封信给伞兵部队,并于同年九月获得了奥尔德肖特的伞兵团司令部的一次面试机会。他到了那里,凝视着一架老式的“达科他”C-47运输机,当年他的前辈们就是从这架飞机跳下去,夺取阿纳姆大桥的[13]。一位中士把他和另外四个中学生毕业生领进了面试室。

学校对他的评语是学习成绩尚可,但体育成绩很出色。这正符合伞兵部队的要求。他被录取了,并在九月底时开始了为期二十二周的魔鬼训练,这次训练一直持续到一九八一年四月。

先是四周的行军、基本武器的使用、野战技能和体格训练,然后是两周的巩固,再加上信号、急救和防核武器及生化武器的学习。

第七周是体能强化,训练的要求不断增强,但第八和第九周的训练强度简直令人无法忍受——在隆冬季节穿越威尔士布雷肯山区的耐力行军。在那里,即使是体格强壮的人也常常会被冻死、累死。参加训练的人数越来越少。

第十周的课程安排在肯特郡,是射击训练,刚满十九岁的马丁获得了神枪手的称号。第十一和十二周是考试周,要背负三个背包在雨雪天气里踏着泥泞的山路不断地跑上跑下。

“考试周?”菲利普咕哝着说,“见鬼,那其余几周应该叫什么?”

考试周之后,幸存下来的年轻人得到了他们觊觎已久的红色贝雷帽,然后又是布雷肯地区的三周防御训练,包括巡逻和实弹射击。时间是一月下旬,布雷肯山区是一片荒凉的冰天雪地。这些年轻人要在潮湿、冰凉的地上睡觉,而且不能生火。

十六至十九周是麦克・马丁所向往的:在皇家空军阿宾顿基地的空降课程。在那里,又有几个人被淘汰了。最后是“飞翼阅兵”,他们最终如愿以偿地佩上伞兵的飞翼徽标。那天晚上,奥尔德肖特古老的一○一俱乐部举办了一场狂欢晚会。

接下来的两周是野外演习,称为“最后一关”,以及一些润色性质的阅兵队列联系。第二十二周是“毕业检阅”,自豪的家长们得以在此时观摩他们的孩子奇迹般地变成了战士。

战友们早就把二等兵麦克・马丁视为一块当军官的料。一九八一年他去桑德赫斯特军事学院参加短期进修,回来时便成了一名少尉。如果他认为荣誉在等待着他,那么他完全想错了。

伞兵团下面有三个营,马丁被分配到第三营。当时,三营正驻扎在奥尔德肖特,处于“企鹅模式”。

每九年中的三年,或每三次拉练中的一次,这个营的士兵都要卸下跳伞装备,坐上卡车,当普通步兵。伞兵们都不喜欢“企鹅模式”。

马丁作为一名排长,被分配到了新兵排,去训练新兵们经历他自己经历过的那些磨难。他也许会作为一只“企鹅”一直在三营待下去,多亏了那个遥远的加尔铁里将军。一九八二年四月一日,阿根廷总统加尔铁里将军入侵了福克兰群岛。三营接到通知,要随时做好开拔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