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密谋 1(第4/5页)

在巴黎和马赛的黑社会里,科西嘉人占绝对优势,在行动分局里也是这样。他们对这种仇杀也略知一二。在那七个“巴布斯”在阿尔及尔[3]被杀之后,一场针对“秘密军组织”的报复行动开始了。正如一九四四年,科西嘉人帮助盟军在法国南部登陆一样。作为回报,他们后来垄断了科特达祖尔[4]的大多数非法生意。后来,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早期,科西嘉人为了法国政府,在这场仇杀中向“秘密军组织”开战。很多“秘密军组织”成员都是在阿尔及利亚出生的法国人,和科西嘉人血脉相近。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场战争几乎就是手足相残。

当对巴斯蒂安-蒂里和他的同伙的审判逐渐成为过去的时候,“秘密军组织”的战争也转入了地下。他们的领袖是安托万・阿尔古上校,曾参与幕后策划小克拉马尔那次刺杀计划。阿尔古毕业于法国一所著名的大学——工业大学,他思维敏捷,精力旺盛。在自由法国时期,他曾是戴高乐麾下的一名少尉,为解放法国与纳粹作战。后来,他在阿尔及尔指挥一个骑兵团。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削,是一名战绩辉煌的冷血战士。一九六二年,他成为“秘密军组织”海外行动的首脑。

精通心理战的他深知,这场反对戴高乐政权的战斗必须从各个层面进行,比如恐怖活动、外交和公共关系数管齐下。作为战争的一部分,他安排了“秘密军组织”的政治盟友,法国抵抗运动委员会领导人,前法国外交部长乔治・比多与整个西欧的报纸和电视等媒体的一系列见面会,用能“引发尊敬”的措辞向他们解释“秘密军组织”反对戴高乐政权的原因。

阿尔古现在正在运用他的高智商。这个智商曾经使他成为法国陆军最年轻的上校,而现在,则让他成为“秘密军组织”中最危险的人物。他为比多安排了一连串与主要电视台和报纸记者的见面。在这些见面会上,这个老道的政客可以为“秘密军组织”那些不那么冠冕堂皇的暗杀行动披上正义的外衣。

阿尔古的宣传活动被比多执行得非常成功。法国政府对它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对那些恐怖活动以及遍布法国全国电影院和咖啡馆的塑料炸弹爆炸案。正在那个时候,二月十四日,另一起刺杀戴高乐的阴谋被发现了。戴高乐原定于次日在军事学院的战神广场发表讲话。刺杀计划是:戴高乐一进入大厅,躲在附近房子屋檐下的刺客就朝他背后开枪。

有三个人在这次事件后被捕:让・比雄、炮兵上尉罗贝尔・普安纳德和一名军事学院的英语教员波勒・鲁斯莱・德利菲雅克夫人。枪手按计划应该是乔治・瓦坦,但这个“瘸子”又一次逃脱了。在普安纳德的房间发现一支有红外瞄准镜的步枪。三个人都被捕了。据他们在后来的审讯中供述,为了把瓦坦和他的枪偷运入学院,他们找过准尉马里于斯・托,后者直接报告了警察。十五日,戴高乐按照预定的时间,准时参加了军事典礼。不过令他有些不悦的是,他不得不乘坐一辆装甲汽车抵达。

这次的阴谋刺杀行动业余得超乎想象,但仍然让戴高乐很生气。第二天他把内政部长弗赖叫来,拍着桌子训斥部长要对国家安全负责,“暗杀勾当实在是太猖狂了!”

弗赖决定在“秘密军组织”的最高层里来个杀一儆百。他对最高军事法庭正在进行的对巴斯蒂安-蒂里的审判结局十分放心,因为蒂里已在被告席上竭力解释,为什么他认为夏尔・戴高乐应该死。这一点就足够判他死刑了。但是这种杀鸡儆猴的事情还应该再多一些。

二月二十二日,一份安全局第二分局(反间谍和国内安全局)局长写给内政部长的备忘录副本被送到了行动分局局长的办公桌上。全文摘要如下:

我们已成功破获此次颠覆活动并获知一名主要头目的下落,此人为前法国陆军上校安托万·阿尔古,现已逃往德国。现据当地情报,他要在那里逗留数日……

目前情况下,对阿尔古采取行动并将其逮捕是可能的。鉴于我方反间谍局对德国相关安全负责机构提出的官方请求已被拒绝(该机构目前期望我们的特工只能跟踪阿尔古和其他“秘密军组织”领导人),因此,本次针对阿尔古的行动必须以最快速度进行,并许其便宜行事。

这个任务交给了行动分局。

二月二十五日下午,阿尔古在罗马和其他“秘密军组织”领导人会面后回到慕尼黑。他没有直接回乌纳特尔街的公寓,而是搭乘出租车去了伊登・伍尔夫酒店。之前他在那里订了间房,显然是准备开个会。不过他再也出席不了这个会议了。在酒店的大堂里,两个操纯正德语的人上来搭讪。他开始以为他们是德国警察,就伸手到胸前口袋里掏护照。

忽然,他的双臂就像被老虎钳子夹住一样,被紧紧箍住,双脚离地,被迅速架到外面停着的一辆洗衣店的面包车里。他两脚乱踢,招来一连串法语的咒骂,一只粗硬的手猛击他的鼻子,另一只则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腹部。有根手指点中他耳后的神经节,他就像被关了开关的灯,眼前一黑,顿时就晕了过去。

二十四小时后,位于巴黎凯德索菲弗街三十六号的法国司法警察部,一部电话响了起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对接电话的值班警官声称他代表“秘密军组织”,并说:“安托万・阿尔古在CID[5]大楼后面的一辆面包车里,已经捆结实了。”几分钟后,面包车门被打开,阿尔古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围拢过来的警官都惊呆了。

他的眼睛被蒙了二十四小时,眼前模糊一片,要有人扶着才能站得住。他的脸上满是鼻血干后的血痂,嘴里的东西被警察扯出后嘴巴仍然很疼。有人问他:“你是安托万・阿尔古上校吗?”他嘟囔道:“是的。”行动分局的人在昨天夜里成功地将他偷运出德国国境。至于用匿名电话通知警务人员,“包裹”就在警局自己的停车场里,则只是他们在工作中的幽默。他一直被关押到一九六八年才释放。

但有件事行动分局的人没想到,逮捕阿尔古虽然使“秘密军组织”士气大为低落,但却为他的影子副手马克・罗丹中校领导刺杀戴高乐的行动铺平了道路。这个人虽然籍籍无名,但却同样精明强干。从很多方面来讲,这个买卖都不划算。

三月四日,最高军事法庭对让-马里耶・巴斯蒂安-蒂里进行宣判。他和其他两个人被判处死刑,同时被判处死刑的还有仍逍遥法外的“瘸子”瓦坦。

三月八日,被告律师提出减刑请求,戴高乐将军一声不吭地听了三个小时,然后将其中两人改判为终身监禁,而巴斯蒂安-蒂里则维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