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道 二 琥珀(第3/10页)

姜湖盯着她看了良久,才闭上眼晃晃脑袋,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脑子里晃出去,沈夜熙:“怎么样?”

姜湖皱皱眉:“我记得三年前的琥珀杀手的案子,受害人都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剖开肚子的,所以表情都很惊恐。”

“你知道吴琚案的细节。”沈夜熙语气平淡地反问。

“研究过一点。”

沈夜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顺着姜湖的目光抬起眼,那些女尸的面部尽管已经不大容易分辨,可仔细看,还是依稀能辨认出那种平和静谧的表情,好像她们只是睡着了。

琥珀杀手之耸人听闻,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生剖人腹的残忍行为,那人收藏的就是这么一种极端惊恐的表情,当时的犯罪心理学家给出的解释是,受害者的惊恐能给他以一种强大和有力的自我满足感,可是这个……

就在沈夜熙和姜湖面对着一堆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面面相觑地时候,盛遥和苏君子刚从监狱里盘问了一圈出来,听说这位吴琚先生生前还挺有人缘,真有那么几个怪胎在他等死期间看过他,还送过东西。

这些人里包括吴琚的亲妈——不过这老太太已经在去年去世了,可以排除;吴琚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吴志达,杨曼电话访问了当地片儿警,得知这个吴志达还住在吴家旧居里,未婚,母亲死了以后他就一个人独居;此外,还有几个疯疯癫癫的艺校学生,听说了吴琚这极端的行为“艺术”以后,觉得他简直是个先驱,意图过来想要瞻仰一下,不过因为穿着打扮太过于火星,被观念守旧地球土著狱警给挡在了门外。

而听当年专门负责看守吴琚的狱警说,除了这些访客之外,还有一个人匿名寄来过一篮子花,因为来源不清,所以被扣下了,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监狱是最容易调查的地方之一,来访者都有详细记录,盛遥和苏君子没怎么费力就拿到了那几个艺校学生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交给了安怡宁和杨曼去查,打道回警局。

他们俩才把车开到门口,盛遥就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侧对着他们,看样子年纪不大,可是身上穿着一身把她整个人都衬托得老气十足的黑衣服。他觉得这女人有那么点眼熟,于是多看了两眼,正这时候,女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

这是个说得上很好看的女人,可是那双眼睛却死气沉沉地挂在她年轻白皙的脸上,衬得她居然有那么几分不像活物,盛遥愣了一下,片刻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把车窗拉下来:“是你?”

苏君子在旁边跟着仔细看了看,也觉得有点眼熟,不过没看出是谁来:“盛遥,谁?”

“你不记得了?三年前我们抓吴琚的时候,那个唯一的幸存者,叫……”盛遥微妙地顿了一下,想不起来这么一位漂亮小姐的名字很失礼,让他稍微有点尴尬。

幸好姑娘自己说出来了:“我叫金秋,盛警官,苏警官。”

苏君子仔细一看,总算想起了一点。

当时金秋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被那个变态折磨得不像人样了,脸颊凹进去,一身伤痕,现在好像气色稍微好了一点,虽然好像仍然有种阴影笼罩在她身上,挥之不去一般,但是起码脸色已经能见人了,人也胖了些,也难怪他一开始没看出来。

苏君子赶紧下车,让盛遥先去把车停好,他自己把金秋领进去。

他们心里都明白,金秋来是为了什么,据说在发现尸体仓库的当天,就有好事的媒体介入,那小报记者的职业操守实在有待提高,也没进去现场,也没看见尸体,屁也不知道,凭着警方人员说话不注意,泄露的一两个关键词“玻璃缸”“吴琚”什么的,就昏天黑地地一阵胡扯。什么“地狱来客重回人间”,“本市青年男女人人自危”啦,这记者同志可能是个新人,急着想被人重视,那文笔不像新闻稿,简直就是一篇恐怖小说,弄得人看完以后心里毛毛的。

虽然之后莫局立刻下令就把媒体的触角给掐断了,可是不明真相的同时也意味着双倍的恐惧,琥珀杀手的故事被再次挖出来,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反而显得更恐怖了。

金秋原本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被绑架时刚刚交了论文,还没来得及进入社会。她就像一朵花,被生生在将开未开的时候从花萼上强行摘下来。后来她虽然侥幸活下来,这一辈子恐怕也都会带上那件事情的烙印。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金秋,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却活像个老妇人,说话经常走神,双手时常下意识地绞在一起,表情呆滞,让人想起鲁迅先生笔下那个木然的祥林嫂。

苏君子心里恻然,把她带回办公室,从安怡宁那里要了一小包奶粉,给她用热水冲上。

金秋双手捧着杯子,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

四个人围坐在她旁边,各自小心翼翼,连出气都不敢大了,唯恐惊吓到这个女孩,就连杨曼都收敛了好多。

苏君子温声问她:“金秋,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金秋摇摇头,咬着下嘴唇。

苏君子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是不是看到了那些胡说八道的新闻?”

金秋颤抖起来,半天,才沙哑着嗓子问:“苏警官,是真的么?”

苏君子想了想,决定避重就轻:“我们手头是有个案子,但是能肯定,不是那个人做的,吴琚已经死了很多年,你不用再怕他。”

他说到“死”这个字的时候,金秋突然抬起头来,不甚灵动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君子:“苏警官,你相信世界上有鬼么?”

苏君子一滞,居然有点被她神经质的表情吓着了,有一瞬间,他觉得像金秋这样的,再吐个舌头,穿条白裙,那活脱脱还真就是个鬼了。

安怡宁坐过来,拉起金秋的手,金秋像是常年不见光一样,手指苍白削瘦,凉得吓人,安怡宁轻轻地说:“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我们都是无神论者,再说就算真的有鬼,天上还有各路的神仙呢,也不会放着这种变态出来祸害人间的。”

金秋一只手被她拉着,半晌,才低低哑哑地说:“你们知道么,看见报纸上那个标题的时候,我就吓呆了,这两天我天天梦见那……那个人回来,梦见我向那些女孩子一样,梦见……我……”

她猛地从安怡宁那里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捂住脸。

“金秋,别胡思乱想。”安怡宁安慰她。

“我没有,我没有胡思乱想!”金秋猛地把手放下来,双目通红地望着安怡宁,“安警官,昨天晚上我被噩梦吓醒了以后,从床上惊醒过来,出去喝水,然后我看见,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