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4/5页)

“嗨,有一阵子没见了。”盐月从嘴里拿出烟斗,微笑着的眼眸深处饱含着情感。

伊佐子回应着他的目光。

“你一点儿都没变嘛。”伊佐子坐回椅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的脸说。

“白头发变多啦。”

“哪有,连这个也没有哦,完全没变。”

“上次见面后,又过了多久啊?”

“呃……还不到一年吧。”

“哦。”

盐月衔住烟斗,垂下双目,将打火机一横,点着了烟。这默默的动作中似乎包含了上次见面时的对话。

“我是不是老了?”伊佐子把脸往前一凑。

“哪里,你啊,才叫年轻呢。脸也好,身材也好,越来越丰腴了。”

比起脸来,盐月对伊佐子的胸腰部分瞧得更起劲。

“是吗?看上去真是这样的话,那也要拜没有夫妻生活所赐啦。丈夫是个老头也是有好处的。”

“唔,这个怎么说呢……现在多大了?”

“问谁?我吗?”

“你的年纪我知道。”

“讨厌啦。六十七了。”

“六十七啊。唔……那也没到那个程度吧。”

“和老爹你不一样啦。老爹你精力充沛着呢。”

伊佐子满不在乎地称对方老爹。尽管是一个称呼,对她来说又与信弘的有所不同。

“我比你家老公可年轻一点儿。”

“不是不是。老爹你的话,就算到了七十也不会衰弱。”

“谢了。那就让我有个盼头吧。”

“谦虚啦。这个事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吧。”

“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得看对方是谁了。”

“跟柳桥的那位还保持着关系?”

“像是保持着,又像是没保持着。”

“时间可不短了。从我那时就开始了,总有十年以上了吧。是不是还勾上了别的人?”

“喂喂,你今天叫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我想这大雪天的,还真是挺稀奇啊,哪知道……”

“啊,对不起啦。”

伊佐子拿起端来的咖啡。盐月也抓起砂糖倒了一点儿。

这个男人——盐月芳彦,是保守党某实力派人物的外甥。那位政治家是某派阀的领袖,人们都期待他不久能当上党首。他性格强硬,长年担任经济阁僚,所以在其部门拥有莫大的势力。盐月自己创立过公司,但屡战屡败,最后凭借舅父的斡旋,才被安插进现在的食品工业公司,当上了副社长。

这家食品公司是水产业界的巨头,但一切都有赖于那位实力派政治家,所以盐月被授予副社长之职也是看在政治家的情面上。副社长的名头好听,其实在公司内没有任何实权。至于公司方面,从十五年前开始就给他发放着高额赡养费,不过,他们或许已将这笔款项看作政治捐款的一部分了。盐月自称“罐头铺”,没有特定的本职工作,所以就算人在公司也是无所事事,即使因私事外出一整天,对公司业务也毫无影响。

此人讲究饮食。他会往东银座的“蓑笠”跑,也是因为这项爱好以及大量的空闲时间。

为自己的“发现”而欣喜是这种人常有的脾性,不管是公司的人,还是其他熟人,他都会拉到店里来,甚至还对素菜料理的味道进行指导和讲解。最初是从旁指导伊佐子调味,不久就变成了经营指导,最后发展为经济援助。两人的关系持续了三年,结束之时,泽田信弘出现在了“蓑笠”。当时信弘是被关系户公司的人拖来的,那是开端,从那儿之后,信弘也开始带客户过来了。

直到决定与信弘结婚的那一刻,伊佐子都瞒着盐月,导致盐月身边的人大为愤慨,几次找信弘闹事。对于中心人物伊佐子,他们倒不怎么抱怨,这多少是靠了盐月的管束。当然,事实上也是因为他们察言观色,认为盐月仍余情未了,而伊佐子亦有此意,这女人不会在信弘那里消停多久。他们的设想开始是落空了,但后来又中了。此外,他们还有一点不甚明了,那就是盐月的本心。

“老爹,是这样,今天我有事要请你帮助。”伊佐子喝了两口咖啡后说道。

“看起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嘛。”

和语气正相反,盐月略显紧张。之所以摆出一副临战的架势,多半是以为伊佐子要找他商量离婚的事。这会直接影响到盐月的立场,也与他和伊佐子分手时的本心息息相关。伊佐子看在眼里,心中雪亮。

“不是我的事啦。”

“不是你的事啊。”

“你看,放心了不是。”

“我是在沮丧。”

“别太强求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来找你商量的。”

“请便。”

“你是不是……又吓了一跳?”

“那倒也不是。快说你的事吧。”

“那我就说啦。老爹有没有认识的律师?”

“你是说律师?嗯,这个么,也不是没有认识的。”

“没关系的,你不用战战兢兢。我不是说了吗,不是我的事。不是民事,而是刑事案件。”

“刑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接下来会说。现在我想先问一声,老爹你交际这么广,应该认识几个擅长办刑事案件、又信得过的律师吧?”

“你还真是小心谨慎啊。没错,我有认识的律师。”

“能力当然也要看,不过最好是信得过的律师。”

“这方面也没问题……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盐月再次叼起烟斗,把胖脸稍稍往后一仰。

听完伊佐子的讲述时,盐月已经吸了整整两管烟。

“我先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卖力地帮那个叫石井宽二的年轻人?”

“他是我的男朋友啦。不过不是那种关系。不光他一个人,还有他的朋友,我是和他们这个团体有交情。所以我也认识石井的同居女友,也就是去世的乃理子。大家喝喝酒,兜兜风,去酒吧看摇摆舞,就是一起玩儿罢了。我觉得石井有点儿可怜,他的朋友也求我帮他找个律师。”

“也就是说,是友情啰?”

“是同情啦。我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

“你也到了和年轻男人交往的年龄了?”

“只要不是那种关系,我觉得这是好事。我也想保持青春啊。在那个老头身边待着,我只会越来越老。”

“那又是谁申请嫁过去,要待在老头身边的?”

“是老爹!都怪你!你不是也没拦着我吗?你要是留我留得再强硬一点儿,我才不会结婚呢。”

“好,就说这个。”盐月喷洒着白色的烟雾,“这个事我已经说到很多次了。你告诉我的时候,婚事已经定了。这么说吧,我一度也很生气。不过气归气,我仔细想了想,你要正式结婚了,虽然年纪差很多,但也不过是在我的岁数上加个十。更何况对方有钱、有社会地位。如果你跟我搅在一起,只会落得一个见不得光的下场。身边的人多少都有点儿怨言,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了。说句装模作样的话,我也是在为你的幸福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