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2/3页)

“这个很成功啊。”

佐伯噘起嘴,吐出一口烟,烟雾蔓延到了枕边晦暗的台灯处。

“所以说,我觉得我自己也成了你那个功利心的牺牲品。”

“哪有这种事,我是在为你的安全着想。你听好了,我们不妨假设石井是有罪的。在那种情况下,要证明是打死的很难,多半还是伤害致死罪吧。即便是法官,也不能无视乃理子喝下致死剂量安眠药的事实,所以不会有勇气做出杀人罪的判决。保险起见,会判为伤害致死罪。这应该是常识吧。如此一来,根据量刑情况,就算判了三年,快的话两年不到就能出狱。两年不到就出来的家伙最危险。因为他们在牢里想的尽是女人。长期服役的犯人也就断念了,像这种不上不下的最麻烦,尽想着出狱后怎么收拾那女人了。”

“你是在吓我吧?”伊佐子嘴上这么说,眼中满是怯意。

“不,我没吓唬你,是真的,统计数据就是这样的。年轻男子通常都忘不了第一个教会自己的女人。”

“哈,石井在女人方面可是老手,你看,那时他正和乃理子同居呢。”

“石井以前找的都是年轻女人,他第一次领会到爱欲的真髓是在你这里。事实上,他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胡说八道,他就是随便说说。”

“我听了也很不好受。不过呢,我觉得要是让他不上不下地坐几年牢出来,你会有危险,所以我才要争取无罪释放,让石井对我心服,然后把他永远地从你身边支开。当然,我也不能说作为一个律师把他弄成无罪,完全不是出于功利心。但话虽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了你的安全。”

伊佐子闭上眼沉默了片刻,再睁眼时,她的双眸转向了佐伯的侧脸。

“总觉得你是在蒙我啊,到底是当律师的人哪。”

“哪有这种事,我真的是在为你的安全考虑啦。当石井半闭着眼感慨夫人教会了他什么是真正的女人时,我心里简直是翻江倒海啊。”

“你骗人,你骗人!”

“哪里骗人了?石井说的都是实话啊。”

佐伯像被人从下方刺了一下似的,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一转身就把手伸向伊佐子的胸口。

“哎呀,烟灰缸会从枕头上掉下去的。要是倒扣在床上怎么办?到处都是灰了呀。”

伊佐子扭身躲开。佐伯不情愿地拿起烟灰缸放到桌上。

“稍微等一下啦。”伊佐子背对着回到身边的佐伯说。

佐伯想扳过她的肩,伊佐子却弓起了背。于是佐伯又想用脚插进伊佐子的两个腿肚子之间。

“哎呀,等一下啦。”

伊佐子出言制止。佐伯这才注意到,背对自己的伊佐子正在胸前窸窸窣窣地做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好事啦。”隔着背传来了伊佐子意味深长的笑声。

“什么事啊?”

佐伯单肘支起身,想越过她的腰看个究竟。被子掀起了一块,从底下露出了两人微暖的体温。

“别扇风啊。你看,是这个啦。”

伊佐子递出一个金属小盒。盒上连着长长的线,看到接在线头上的小麦克风时,佐伯瞪大了眼睛。

伊佐子将小型录音机放在拉到床边的架子上,扯动接线,把火柴盒大小的麦克风搁在枕边。

“我要把我们的声音录进去。”麦克风在柔软的床上有滚动的倾向,伊佐子一边用手摁住,一边说道。

“哎!你还做这么下流的事啊。”

“有什么不好的,这是我俩的私密话啊,又不会放给谁听的。”

“这个录音是给我们听的?”

“是啊,每来一次就听一次。看看你,因为石井的话醋劲大发,兴奋莫名,无不无聊。倒不如把我俩爱的低语、呻吟、大叫、喘息录下来听,这样更刺激。”

“真叫人吃惊……这么小的录音机能把很轻的声音清楚地录下来吗?”

佐伯似乎也来了兴趣。

“当然了,据说最近的产品灵敏度好了不少,只要调节音量,就能把播放的声音提上去。”

“谁会把声音放这么大听啊?”

“也是,可以就我们两个人放低声音听,就像听小夜曲一样。好了,你快把灯关上,我要打开录音功能了。”

“……总觉得有点难为情。”

“你这种人还会害羞,也太奇怪啦,又不会给别人听,只是拿来让我们以后一边听一边乐呵的。你看我这主意不错吧?我想到了这个,从家里出来时特地把以前买的录音机放包里了。这种小录音机往手提包里一放,总能藏得住的。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心里有点儿慌呢。”

伊佐子拉住佐伯的一只胳膊,不料麦克风却因为床上的皱褶和凹坑滚动起来。

“放不稳啊。”

“没关系,就算滚来滚去,声音也录得进去。好了,快把灯关了!”

灯灭之前,伊佐子观察了一下麦克风的安定性。

黎明前,四点左右。

信弘一如既往地准时在三点半醒了过来。有时他趴在床上抽烟,有时他则一个人直勾勾地盯着黑暗的天花板。这种时候他可能会想起过去的事。然后他会起身上厕所。他去走廊时的脚步一向安稳缓慢,从厕所回来钻进被窝,一时之间也睡不着,就会打开灯,再读一遍放在枕边的昨天的朝刊或晚刊。第二次合眼往往是在六点左右,一睡就会睡到九点。这是信弘的习惯。

从厕所回来时,悄悄看一眼妻子的房间,曾经也是习惯中的一部分。直到三个月前为止,信弘还会偷偷潜入背面二楼的楼梯。差不多从三个月前起,他停止了这样的举动。因为伊佐子一直都在她的房间睡觉。

然而,今天的黎明之前与往常不同。从厕所回来的信弘在走廊上停下了脚步。他站着,侧耳倾听。深夜的浓重气息与寂静仍滞留于宅中,纹丝不动。信弘从中听到了什么。

他发出了喘息般的呼吸。很久没有这样的情况了。他慢慢地沿着走廊来到妻子的卧室前。里面很黑,拉门被打开了一半。妻子不在。

信弘走向二楼的楼梯口。要走到那里,需再在走廊里拐两个弯。走廊上方亮着小电灯。信弘对这里轻车熟路。

走到楼梯下时,声音变得清晰了。两个声音正在一起高声欢笑。信弘咽下好几口唾沫,为抚平情绪休息了一会儿。瘦弱的腿有些颤抖。男人和女人的语声从上方传来。谈不上是语声,是话音,却又像是咂嘴声。

信弘登上楼梯,一格又一格,手搭着阶梯,四脚着地似的向上爬去。衰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他时不时抬起一只手伸到眼前,像是要驱赶自己的剧烈喘息。终于,他爬到楼梯的尽头,进入了房间。这里一片漆黑。房间平时不用,堆满了各种废弃物。里处还有一间屋子。说不清是语声还是杂音的动静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