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文森特·雷诺兹沿着SoHo区(注:位于美国曼哈顿岛西南部纽约市的一个区,因其画廊、商店、饭店和艺术家阁楼闻名。这个区位于休斯敦大街(Houston Street)的南部(South),因此而得名。)清冷的街道往前走,来到一个笼罩着蓝光的荒废街区。他身处百老汇以东,离那些时尚的餐馆和服饰店还隔着几个街区。他在卖花女乔安妮身后五十英尺的地方跟着她,这个女人很快就会落入他的手中。
他紧盯着这个女人,感到一阵渴望,这种感觉非常强烈,令他感到很紧张。他第一次遇见杰拉德·邓肯时也有这种同样的感受。
在莎莉·安妮的事情发生之后——文森特因为行为失控而遭到逮捕——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变得聪明一些。于是他戴上滑雪面罩,从女人的身后下手,这样她们就看不到他的脸了,他还会在作案时使用避孕套(这还能帮他延长享受的时间),他从不在家门口捕捉猎物,而且会变换作案手法,选择不同的袭击地点,让警方不会怀疑他是连环强奸犯。他会仔细地计划作案的过程,他还准备好逃跑的路线,以防被人抓住。
瞧,这就是文森特的犯罪理论。但是在过去的一年里,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渴望。冲动占据了他的思维,只要他看见大街上的单身女性,他就会想,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现在就要满足!我不在乎有没有人看见我。
这种渴望真是难以抗拒。
两个星期之前,有一次他在自己经常充当临时雇员的那家公司附近找了一家餐馆,边吃巧克力蛋糕边喝可乐,发现了一位新来的女服务员。他不认识这个女孩。她长着一张圆脸,身材苗条,一头金色的鬈发。他看着女孩绷得紧紧的上衣,发现最上面两粒纽扣是敞开的,于是兽欲从他的灵魂深处爆发了出来。
服务员在送账单时对他微笑了一下,他决定非得占有这女孩不可。
他听见女孩对老板说,她要到巷子里去抽根烟。于是文森特结完账,来到了外面。他走到巷子里,朝里面瞥了一眼。女孩果然在巷子里,穿着外套,倚靠在墙上,目光与他的方向正好相反。天色已晚——他最喜欢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这个时间段——尽管人行道上有些行人,这条小巷子却空无一人。空气很冷,路面上的鹅卵石会更冷,但他不在乎;女孩的身体能让他感到暖和。
这时,他听到耳边有人小声说:“等五分钟。”
文森特惊得跳了起来,转了一圈,发现一位五十来岁、长着圆脸的瘦男人。这人表情很镇定。他将目光投向文森特身后的小巷子。
“你说什么?”
“等一下。”
“你是谁?”文森特并不感到害怕——他比这人高两英寸,比他重五十磅——但这个人蓝得可怕的眼睛里有股诡异的神情,让文森特感到毛骨悚然。
“这不重要。假装我们正在交谈。”
“去你的。”文森特心脏狂跳,双手颤抖,拔腿便走。
“等一下。”那男人温和地说了一句。他的声音简直具有催眠的效果。
强奸犯停下了脚步。
很快,他看见餐馆后部的巷子对面打开了一扇门。女服务员走到门口,对两个男人低声耳语了一番。其中一人身着西装,另一个则穿着警察的制服。
“天哪!”文森特喃喃地说。
“这是个圈套,”那男人说,“这女人是个警察。我想,这家餐馆老板正在搞赌博活动。警察在设陷阱抓他。”
文森特迅速恢复了镇定。“是吗?这跟我没关系。”
“如果你做了你想做的事情,那么你现在早就被铐起来了。或者已经被一枪打死了。”
“我想做的事情?”文森特问话的语气似乎很无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个陌生人只是笑了笑。然后他问:“你住在这附近吗?”
文森特愣了一会,然后答道:“新泽西。”
“你在纽约上班吗?”
“是的。”
“你对曼哈顿很熟悉吧?”
“挺熟悉的。”
那男人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文森特。他自称为杰拉德·邓肯,来自“遥远的西部”。他提议两人另找一个地方聊一聊。他们走了三个街区,来到一家餐馆,邓肯点了咖啡,文森特又要了一份蛋糕和苏打水。
他们谈论着深秋的寒潮、天气、城市的预算、曼哈顿下城的午夜。
然后,邓肯说:“文森特,我有个建议。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想给你找份活干干,我想找一个不喜欢受法律约束的人来做这事。这件事能让你有机会……有机会享受你的爱好。”他朝刚才那条巷子的方向点了一下头。
“帮你收集70年代的情景喜剧吗?”“聪明人”文森特问。
邓肯又微笑了一下,而文森特开始喜欢上了这个人。
“你想让我做什么?”
“纽约我只来过几次。我需要一个熟悉这里街道、地铁、交通规律、街区的人。一个了解警方工作方式的人。我会记住这些细节,以备将来使用。”
“嗯。”
“你是做哪一行的?”文森特问。
“商人。我们以后就别谈这个了。”
“嗯。”
文森特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里。不过他觉得这个男人的话挺有诱惑力的——可以享受自己的爱好。任何可能帮他满足兽欲的事情都值得考虑,即使是危险的工作。他们又谈了半个小时,互通了一些信息,同时也各自隐瞒了一些信息。邓肯解释说,他的爱好就是收集精美的古董钟表,他可以自己修理这些旧东西。他还自己配零件做过钟表。
文森特吃完了这一天里的第四份甜点,然后问:“你怎么知道那女人是警察?”
邓肯似乎犹豫了片刻。接着,他说:“在那家餐馆里——有一个男人站在吧台的尽头。还记得他吗?他穿着黑色的西装。”
文森特点了点头。
“我已经跟踪他一个月了。我要干掉他。”
文森特微笑着说:“你在开玩笑吧。”
“我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文森特发现这的确是真的——不存在所谓的“聪明人”杰拉德,也不存在“饿死鬼”杰拉德。只有一个杰拉德,那就是冷静而一丝不苟的杰拉德,那天晚上他说自己要杀死沃尔特·韩德尔曼,说话时显得一本正经,正如他后来严格地履行自己的诺言,冷血地割断那个被堵上嘴巴的男人的手腕,看着受害人挣扎的样子,直到他跌落进哈得孙河冰冷刺骨的棕色河水中。
钟表匠接着对文森特说他之所以来纽约,是因为打算杀死一些人,其中包括一些女人。只要文森特小心一点,在二十或三十分钟内完事,那么他就可以享用这些女人死后的身体——随便他怎么摆布。作为交换,文森特必须得帮他——充当纽约市区的向导,帮他认路,熟悉交通系统,望风,有时还要驾驶逃跑用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