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以死恐吓(第3/4页)

“这个……我也有感觉。所以说,史迈利化妆成约翰的样子立下遗嘱,把约翰的遗产过给伊莎贝拉?可是,那上面的签名是约翰的笔迹吧?”

“哦,这倒是如此。哈定也说了那签名是真的……所以反过来想,是约翰伪装成史迈利啰?嗯,这比较有可能。”

“他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呢?”

“比如说,我们可以把这想成是‘死的恐吓’。”

“死的恐吓?”

“就是利用活人害怕死亡和死人的心理。像在中国,一直到近代都还有以死恐吓的习俗。一旦有穷人去世,苦主就会把那尸体买来,打扮成被害死亲人的模样,去吓唬和自己打官司的人。在德国也有类似的事,在日耳曼的古代法典《萨克逊之镜》的领土法中就定有一条法令:如果被害人的家属不将死者下葬,而是将之抬到法院去告发凶手的话,被告的人要嘛就是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做赌注和对方打官司,要嘛就是直接向尸体认罪。”

“日本一种名为‘落语’的传统杂戏中也有一个故事,就是让吃了河豚暴毙的男子跳舞,藉此向房东或某个人敲诈。”

葛林又被引出了这段话。但现在可不是竞相展现学识的时候,他赶紧将思绪拉回来。

“约翰装扮成复活的史迈利,打算要恐吓某人——他是想威胁‘面罩人’吧?还是继承遗产的人?可是为什么呢?啊,这实在难以理解。博士,假设情况一个接着一个,却又一一地被推翻,我已经乱成一团了。”

“就是说呀!我也越来越搞不清楚了。不过,葛林,我们之所以会这么困恼的症结所在,你知道是什么吗?”

葛林摇摇头,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个问题了。

“我想多半是因为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怪异世界。”

“怪异世界?”

“没错,死人复活的怪异世界,我们必须将死人复活这种前所未闻的棘手要素考虑进去。这就是造成混乱的最主要原因。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反而知道该如何去推理。”

“怎么说?”

“换个方式说,我们必须更掌握死人的心理。或许他们想的是活着的人根本不会去考虑的事。说到能够充分了解他们想法的人,最适合的人选……”

“就是同为活尸的我——是吗?”

葛林抬头望着天。如果还活着,还有呼吸的话,他真想深深地叹一口气。

2

史都华?柯林斯医生神经质地掸去躺椅上不存在的灰尘,脑子里想着才刚离开的病人。来这间临床心理诊疗所看病,连今天算在内,已经是第三次了。然而,柯林斯医生还是无法掌握这名患者的深层心理。

柯林斯医生也很清楚他都只谈些表面的事。

他说他对自己的性无能感到不安,对亲兄弟有着无法自拔的自卑,因缺乏母爱而感到孤独——这些情绪在他的心理形成漩涡,变成一股巨大的不满与挫折,有时他会用暴力的方式寻找发泄的出口。

柯林斯医生厌倦了病患们不时提出的哲学论调,通常都不太理会,但这个病患将自己心中郁积的暴戾情绪用“死的冲动”这种超越专家的言语来表现,让他印象深刻。

最近这样的病患明显变多了,柯林斯医生心想。虽生犹死的一群人——一群活尸。今天来看诊的十个人之中,就有四个人自称他们已经死了。这让柯林斯医生感到讶异,不过在知道了其中只有一个是真正的死人之后,柯林斯医生也在烦恼这份工作是否该收起来别做了。

现在已经变成令人讨厌的时代了,柯林斯医生心想。不管是在心理层面或是生理层面,生和死的界线越来越模糊不清了。不过,柯林斯医生是忠于自己工作的男人。如果治疗对象是如同字面意义的活死人,他绝对不干,但若病患是心理层面的死人,这可就是他的专长了。

不论是受胃病所恼的中年男子,或是罹患爱滋病精神沮丧的同性恋,只要朝着病因一直追溯下去,就会发现很多都是幼时受到创伤所导致的。最要紧的是耐心听他们说话,发掘出问题的症结所在,然后再帮他们除去心结,柯林斯医生觉得自己的工作就像个掘墓人——不,是捣毁坟墓的人。

刚刚离开的那位病患,在过去一定也发生过什么足以影响一生的事。来这儿的重症病患,大部分在幼时都有一些像是被变态老伯带进仓库、绑在椅子上,强迫聆听华格纳的《女武神的骑行》(注:【50】《女武神的骑行》 (Ride of the Valkyries)一曲出自华格纳的音乐剧“尼贝龙根的指环”中。“女武神”第三幕。)的经验,并因此留下永难磨灭的阴影。

——不过,藉由我的治疗,那被压抑在心灵深处的过去终也会有被唤醒的一天……

柯林斯医生对整理得干干净净的躺椅成到很满意,接着他的思绪转到下一名患者的身上。那名中年男子是从以前就来这里看诊的老病患,不过,近来他变得像具活尸一样(当然,这是指他的精神状态)。

柯林斯医生对着候诊室的门喊道:“李察?崔西警官,请进来!”

3

“别傻傻地只会站在那里,去帮我去把装面粉的罐子拿来。”

只要是站着不动的人,就算是总统——不,就算是死人也要差遣一下的玛莎,头也不回地向走进厨房的葛林说道。现在的她正专心做着明天要吃的蛋糕。

葛林看着架上排放的瓶瓶罐罐,不知该从何下手。

“哪、哪个罐子?”

“没写字的那个,画着青豌豆的绿色罐子。”

葛林依照玛莎的话取出罐子,一边拿到她身边,一边说道:“什么嘛,这好像是小孩子在扮家家酒的罐子,为什么要用什么青豌豆的罐子来装面粉呀?”

玛莎就像是彼人问到“为什么太阳要从东边升起”那样的一脸不耐烦。

“是呀,这是少爷们小时候玩过的玩具罐。助手洛克拿它来装预先存起来的面粉,他那个人虽然小气巴拉的,但这种爱囤货的个性正好帮了我大忙。面粉用光了,却没人愿意帮我去城里买。就连你也——”

葛林眼看矛头就要指向自己,连忙转移话题。

“没有砂糖罐吗?”

葛林和哈斯博士讨论完案情后,已经厌倦了不断的凭空推测,他决定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虽然各种假设都碰到了瓶颈,但葛林自己打定主意,要重回事件的原点——那一场茶会——重新展开调查。只是玛莎回答葛林的态度,依旧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在那个架子上吧?”

“没有,那个……那天茶会上用的陶制砂糖罐没在上面。”

在架子上的装糖容器是玻璃制的,和之前的不一样。玛莎看起来似乎更不高兴了。她停下搓面粉的手,双手叉腰,斜眼看着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