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3页)

“王妃,我对你可谓坦诚至心。怎样,你就没有半句话说?”

他慢条斯理地道,盯着她,薄薄的唇畔露出了一丝微笑。

菩珠确实心惊不已,为这个人的可怕的精明和那堪称睿智的洞察力。

也难怪前世最后让他翻云覆雨,将整个朝廷都玩弄于股掌之上。

似他这样的人,自不会做无用之事。他此刻大费口舌和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话,到底是何目的?

菩珠想起了从前郭朗妻和自己的那一番对话,心微微一跳,顿时生出了一种拨开云雾的豁然之感。

倘若没有猜错,沈旸应当也是想把自己当做他的一双眼目,为他所用。

在李玄度的眼里,她是皇帝派的探子,又背叛皇帝,唯利是图。

在她看来,李玄度不过也只是她实现心愿的一张跳板。他和她永远都不可能一条心。

她如今已经树敌良多,不想再多一个似眼前这人一般可怕的敌人。

适当的示弱,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忍住心中翻腾着的厌感,在他盯着自己的目光之中,朝他微微一笑。

活了两辈子,这是她第一次对这个人露出笑颜,星眸皓齿,明艳无双。

她轻声道:“沈将军怎么想是你的事,你想听我说什么?”

她看向自己那只还在他掌心里的鞋。

“劳烦你把鞋先还给我,如何?”

沈旸似是一怔,随即回过神,非但不还,一双望着她的目光愈发闪闪,亦轻声道:“王妃,沈某实是为你的处境担忧。陛下那边,走狗烹的道理,以你的聪慧,自是不用我多说了。至于秦王,以他的谨慎和这些年经历的变故,他怎会将你视为心腹之人?”

他顿了一下。

“非我人后搬弄是非,只是不想你蒙在鼓里罢了。萧氏嫁我之前曾是他的未婚妻,这一点我料王妃已经知道。但另有一事,王妃恐怕还是不知。当年他若不是出事被囚,除了萧氏,另有一位佳人,亦是要嫁他的……”

菩珠心暗暗一跳,看着沈旸。

沈旸笑了笑,续道:“那位佳人便是他的阙国表妹,据我所知,他二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当时之所以没立那位阙国表妹为正妃,乃出于宗族血统的考虑。我可以告诉你,他的那位表妹,如今已是大龄,却依然未嫁。试问,秦王他日后怎可能与你同心?”

菩珠冷着脸,不说话。

“王妃,你便如同赤足行于刀山,而下有火坑,你却一人独行,我为你担心,不但脚要受伤,一个不慎,若是跌落下去,只怕尸骨难寻,谁会怜惜于你?”

菩珠因他这话而笑,但却未拿正眼瞧他,只从眼角睨了他一眼:“怎的,我听沈将军的意思,莫非你竟要做那个怜惜我之人?”语带讥嘲,却又引人遐想。

沈旸丝毫不以为忤,凝视着她道:“我对王妃的父祖向来敬重,与王妃更是无仇无怨,即便先前澄园之事存了小小误会,如今也是澄清。前日那场击鞠竞赛,我更是有幸全程目睹王妃的马上英姿,先不论别的,仅论敢站出来担事一项,王妃便就不知令这世上多少须眉汗颜,更不必说那些自命高贵实则一身鲍臭的妇人了。”

他握住手中绣鞋,用修长的五指在掌心中带着慢慢地转了一圈,随即一把捏住,抬起眼,目光落在她带笑的一张芙蓉娇面之上,缓缓道:“沈某很是欣赏王妃,亦同情王妃之遭遇。只要王妃赏面,我沈旸不但甘为王妃拾履穿鞋,从今往后,必也将护着王妃过这刀山之路。”

菩珠至此,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沈旸不会杀她,她性命是无碍了。

这一幕,也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前世李承煜死后,面前这个杀了她丈夫实际掌控了朝政的男子便就多次来她最后的退处万寿宫,对她说着这般类似的甜言蜜语。

这一世,这个人再次对自己表露出了这样的念头,菩珠倒没觉意外,但延自前世的存于心底的那种不喜,到底是没法消除。

话说得动人,不过只是男人的占有欲罢了。似沈旸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暗之人,若真丛了他,日后会有什么好下场?

前世,即便后来沦落到了那样孤立无援的境地,她都没法克服心底对这个人的抵制和抗拒,始终未曾委身于他,何况是这辈子?

世上男人都一样,包括李玄度,自然还有这个沈旸。

什么欣赏同情,四个字,“见色起意”罢了。何况,她岂会不知,除此之外,他不过就是想利用她为他所用罢了。

她裙裾之下的一足,此刻还光着,踩在地上。

她依旧微笑:“将军善意令我感动。只是蒲柳之姿,更无大用,怕无所回报,将军日后失望。还是请将军先将鞋还我罢,不敢令将军为我行这等奴仆的下贱之事。倘若传出去了,怕有损将军威名。”

他盯着菩珠,目光闪烁。

头顶的暮色变得愈发浓重,天将黑。

菩珠不知对方到底会如何反应,不禁再次紧张,心中又担忧怀卫,急着要走,不想再这样耗下去了,略一迟疑,鼓足勇气,决定赌上一赌。

她伸出手,正要径直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鞋,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她飞快地转头,看见暮色之中一人纵马而来,那身影渐渐明晰,很快就看清楚了。

李玄度,竟然是李玄度来了!

菩珠整个人刹那间彻底放松了下来,来不及奔向他,便见他纵马到了近前,一个翻身下来,大步走来。

“殿下——”

她唤他,声未落,发现他的视线射向沈旸依然捏在手掌之中的她的那只绣鞋。

菩珠心底忽地掠过一缕不祥之兆,闭了口,略带不安地看向他。

李玄度神色平静,伸手将那只绣鞋从沈旸的手中取回,走到了菩珠的面前,蹲下去,也未开口说话,只仰面,朝她微微一笑,随即伸手探入她的裙底,摸到她的赤足,将鞋套了上去。

帮她穿好了鞋,他方站起身,转向沈旸。

沈旸已是后退了几步,恭敬地道:“沈某方才于此偶遇王妃,见她足陷淤泥,鞋履掉落,不便行路,遂上前为她效微末之劳。”

李玄度神色若水,负手而立,看着他。

沈旸解释完,见他不搭腔,神色依旧镇定自若,朝他拱了拱手,道不敢再打扰他夫妇,先行告退,望了一眼菩珠,转身而去。

菩珠心中感到乱糟糟的,待沈旸一走,急忙对李玄度道:“殿下你莫误会,我和他确实是偶遇而已,详情晚些我再和你解释。我来鹰犬房是要寻怀卫,不知他有没和韩赤蛟一起……”

李玄度一语不发,丢下她朝鹰犬房大步而去。

菩珠一愣,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