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第2/4页)

昨夜王妃说她和他有旧,写信请他帮自己的忙,韩荣昌觉着有些意外。对他是否真的会应王妃之请出手帮忙,老实说,信心也不是很大。

而此刻,他彻底地相信了。

只要自己递上王妃的信,那姓崔的定会帮忙。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胆大包天,欺君至此地步。

震惊过后,韩荣昌立刻阻止王妃入关,说自己到时能够应付,让王妃放心,绝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那少年建议王妃掉头立刻回去。而这时,韩荣昌才知道了另一件事。

王妃说她可能有了身孕,是路上察觉的,此刻回去,路途太过遥远,有些不便。她原本的计划是入关后悄悄至上郡她义父姜毅那里先躲一段时日,既等崔铉那边的消息,亦是略作休息。如今情况既有变,无法入关,那便改道去柔远先避一避,等皇帝走了,再另作打算。

韩荣昌听了,又是诧异,又是羞愧,更有几分后怕。

劫掠她上路后,他怕后面有人追上来,更怕耽误了皇帝给的期限,一路都在紧赶,路上辛苦至极。王妃有孕,倘因路上颠沛,万一有个闪失,他万死难辞其咎。

那柔远是玉门关外的一个小国,距此地二百里路,归属李朝,不但为河西都尉府担负瞭望的职责,也是从前商旅和李朝出关士卒补充给养的地方。因与河西距离不远,经年累月,如今那地方也居住了不少李朝之人。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费万带人护送王妃去往柔远暂时落脚,而韩荣昌自己,继续朝着玉门而去。

他方才解释给皇帝的那一番话,虽是谎言,但那一带风暴凶险,流沙噬人,众所周知,皇帝就算不信,也是无法查证。

望着皇帝失态,随即掉头大步而去的背影,韩荣昌知自己应是过关了。方暗暗松了口气,忽见他又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看自己,又眺望了一眼远处的戈壁,似陷入踌躇。

李承煜对韩荣昌的那一番话半信半疑。

他这趟出京,名为巡边,实际上,是想亲自来这里接她。却没想到等着他的是如此一个结果。暴怒之下,方才恨不得一剑刺死韩荣昌。

若他真是疏于防范,令她不幸香消玉殒,他便是死一百遍也不足以抵消自己的心头之痛。

而他若是存了二心,企图欺骗自己,那更是罪不可赦。

但冷静下来,想如今朝廷将才凋零,而局面危急,尽快平叛为第一要务。正当用人之际,这韩荣昌毕竟也是能用的武将。

他犹豫了片刻,很快,压下那痛心之感,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命他一道回京,说罢带着人马,匆匆离去。

……

既知李承煜在前头等着,她自然不可能再自投罗网。

何况现在,她还有了身孕。

现在回想,应该就是那一夜他去霜氏庄园接自己回去后的事。上半夜他和她肌肤相亲,鱼水之欢,下半夜她醒来,在坞堡后的崖头找到了他。他抱她坐他怀中,和她同裹一袍,用他的体温替她御寒,第一次向她吐露他十六岁那年发生的事,而她,也第一次向他讲述她的“前世”,她那等来了他的“圆满前世”……

那一夜极是美好,美好到此刻想来,就好像才发生在昨夜。闭上眼眸,她似还记得他温暖的唇轻轻拂过她肌肤时带给她的颤栗之感……

但算日子,其实已是四五个月了。只是自他走后,事一件接一件地来。她也不似若月王姊那般,有身孕的头两三个月孕吐得厉害。那段时日,因为战事,她忙得废寝忘食,连月事多久没再来了都毫无印象。也就是在被韩荣昌劫走上路后的这一个多月,她无事躺卧车中,方渐渐察觉自己胸脯和小腹的细小变化。分明胳膊和腰身,摸着似比从前还要瘦些,但胸脯却不知何故隆涨,小腹更不似往日那般平坦,亦微微隆起,再联想到自己已是许久未再来月事了,这才意识到应是有孕。

那一刻她心中充满了幸福和喜悦,甚至还有一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的晕眩之感。

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儿,她和李玄度的孩儿。

不知为何,在意识到自己有孕的那一刻,她便有了一种预感,这个在西域大漠中悄然孕育在她身体里的孩儿,一定会是个儿子。

他是如此的坚韧,却又如此乖巧。从他到来之后,每天悄悄陪伴着她,没给她添任何的麻烦。

她也一定要尽力地保护好他,即便境况如此之艰。

玉门关外出去,便是连片的荒漠和戈壁,无法停留。而柔远有一集市,各族杂居,去了之后,在那里悄悄落脚下来,先暂时躲藏几日,问题应当不大。

费万原本带了一小队人马,考虑到同行的话,目标明显,反而惹人注目,便遣散随从,只留了一人同行,路上走了一天,当夜,菩珠在车上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继续上路。

费万自己替她驾车,仿佛唯恐颠到了她,小心翼翼,稳稳行路。路上告诉她,他随身携了一支可暗藏连发的毒镖,原本打算等到人后先发制人杀了韩荣昌的,幸好昨日没有立刻动手。

菩珠印象深刻。两年前在福禄镇时,费万还是一个自诩轻侠的无赖儿,整日骚扰集市,镇民厌惧。而如今,他说话行事,精明又不失稳重,和从前相比,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这两年,他跟着崔铉在京都这个名利场中摸爬,想必见惯生死杀戮,再不是从前赌钱摊边的那个无赖少年了。

菩珠正要应话,忽见晨曦之中,对面路上奔来了一匹战马,马上一个汉子,身着汉人军服,看着受了重伤,浑身染血,人几乎是趴在马背上的,见到他们,竭尽全力嘶声呼了句“关内人否?”随即似是再也支撑不住,从马背上跌落,一头栽倒在地。

费万立刻停车奔了过去,扶起那人盘问片刻后,匆匆奔回,向菩珠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人是朝廷长年驻在柔远的戍卒,他共有五十名同伴。就在昨夜,他们偶然获悉一个惊人的消息,柔远王投向东狄,肃霜汗王拟派十万兵马从柔远取道,攻占河西。兵马已在路上,不日便到。他们想要回去通报杨洪早做准备,但昨夜尚未出发,便就遭到围攻。包括他上司在内的另外四十九人全部身死,他当时受伤假死,混在伙伴尸身当中,趁乱爬出来逃走,撑着一口气,只想回去通报消息。

若这消息属实,河西将遭大劫。

据菩珠所知,河西如今的常备军最多也就两万。而东狄这些年的袭扰,多是小股行动,似这种动员十万级人马的大战,上一回还是宣宁三十年,姜毅年轻时的事了。

费万神色凝重,菩珠更是心跳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