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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西感到斯巴鲁火力全开,于是她使劲驱动轮胎,辗过越来越深的积雪。她看不见郡道的中线和马路边界,眼前净是雪白一片。因为是四轮驱动,再加上挂的是低速挡,斯巴鲁得以在积雪上前进,尽管速度不快。雨刷以稳定的节奏来回摩擦挡风玻璃,却仍然无法清干净窗外飞落的大雪,可视距离只剩下保险杠前方约一米。有些树枝上的积雪过高,被狂风扫下来时,眼前倏忽间白茫茫一片。这时她必须克制踩下刹车的冲动,因为如果现在停下,车子可能再也动弹不得。

车子绕过弯道时,一道光线突然射来,造成她暂时性失明,差点撞上一块大石头。对向车道的一辆十八轮大卡车夹着旋风驶过去,她的车开始抖动,大卡车上了车链的车轮朝她喷溅出一片泥雪。她真是笨蛋,居然在这样的天气开车出来,可是她没办法呆坐在丹的家里等着暴风雪结束。她突然想通了一切,事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她好恨自己,也很沮丧,之前怎么都没考虑到这些可能的后果呢?还有谁有机会潜入红色雪佛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首饰和头发放到驾驶室里呢?那必定是能随意进出那里的人,或是天天住在那里、而且是埃德蒙•豪斯信任的人。

帕克。

当时大家忙着给埃德蒙定罪,却没人想到询问帕克的不在场证明。帕克说那天晚上他在木材厂上大夜班,也没人去确认他所言是否属实,只因为没有必要,大家已经把矛头指向那位强奸犯。其实帕克的嫌疑也很大,大家都知道他是酒鬼,那天晚上他很可能灌了几杯啤酒,为了避开警察临检而走郡道回家,然后遇上全身湿透又彷徨无助的莎拉。帕克是认识的人,莎拉不会想太多就坐上他的车。那之后呢?难道帕克想非礼莎拉,被斥责后恼羞成怒?莎拉是在挣扎过程中撞到头的?帕克慌了手脚,把她装入垃圾袋藏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埋尸?帕克一定知道水坝即将蓄水,而且他家距离即将被淹没的区域也不远。他熟悉山路,也是搜救队的一员,所以知道何时何地最适合埋尸。还有最重要的是,卡洛威到他家讯问时,他有个现成的替罪羊:他的强奸犯侄子。

帕克当时在位于松弗兰的木材厂工作,莎拉失踪后,木材厂就倒闭了。帕克后来是如何维生的?崔西还住在镇上时,做家具只是他的兴趣,偶尔才会放几件作品在考夫曼杂货铺里寄卖。很显然他自己创了业,就是卡斯卡德家具公司,并且买了一辆平板卡车,用于载运家具给买家。

崔西想起她刚才问丹的问题:埃德蒙•豪斯获释后会去哪里?不过豪斯在她和丹第一次去探监时,就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已经看到,当我再次踏上雪松林镇街头时,那些人会有的表情。

除了他叔叔在山上的家,他还能去哪里呢?埃德蒙•豪斯坚信卡洛威和克拉克合谋陷害他,现在看来真相也的确如此,但无法解释是谁把首饰藏在木工工作室的咖啡罐里,又是谁把金发放到红色雪佛兰车里。不可能是卡洛威或克拉克,因为那时待在家里的埃德蒙已经提高警觉。也不可能是犯罪现场鉴识组的人趁搜索时栽赃的。埃德蒙•豪斯会不会也发现他叔叔是共犯之一,为了给帕克洗脱罪名,自愿配合卡洛威和克拉克?

她的视线暂时离开了马路,飞快地瞥了手机一眼。还是没有信号。不知道丹回到家看到她的纸条没有,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找罗伊•卡洛威了。她看见一堆像是被人铲到路边的积雪,之后的马路两侧也都有被铲到路边的雪堆。她放慢车速,想看得更仔细一些,并努力回想前方的岔路是不是通往帕克的住地。如果走错路,她很可能无法回转,陷入进退不得的困境。

她转进了岔路,踩下油门加速。斯巴鲁的车轮掉进刚轧出来的车辙中,那些胎痕是宽大的轮胎压出来的——平板卡车。她的车像游乐园的小火车一样在轨道里前进又倒退,车灯的光束在随暴风摇荡的树干和树枝之间跳跃。她倾身向前,从雪越堆越厚、视线越来越模糊的挡风玻璃望出去,雨刷和除霜装置释放出来的热气似乎只是杯水车薪。

她在一个转角前放慢下来,就在要踩下油门转进去时,她看到积雪里刺出一根树枝,于是急踩刹车,车子猛地停住。车灯的光束刚好足以照到另外两棵横倒在山路上的大树,看来车子无法再往前走了。她四下张望,不确定这里距离帕克•豪斯的房子还有多远,甚至不确定这条路是否正确。她又瞥了手机一眼,仍然没有信号。

丹和卡洛威来找她了吗?她无法得知答案。直觉告诉她时间紧迫,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检查手枪的弹匣,再把弹匣顶回原位,上膛,又塞了两个弹匣到外套口袋。随后,她戴上帽子和滑雪手套,再抓起在丹厨房的抽屉里找到的手电筒。

她打开车门,用前臂把车门顶向狂暴的风雪,然后迅速下车,让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她不断激励自己,要坚强面对狂暴的天气,以及即将出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