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多管闲事
我握着MiniCooper的方向盘,想起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在谷口乐器大楼楼顶听到的对话。
“对了,你还记得我一开始问的问题吗?”
“嗯,你问‘为什么狗鼻子比人类灵敏几万倍’,对吧?”
两名衬衫男的对话造成了我与冬绘的相识。从那时候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真是不可思议。
“没错,就是这个问题。我再问一次,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完全没头绪。”
“答案很简单。”
“简单……”
“答案就在脸部的构造。”
“脸部的构造……”
“狗的鼻子很大。狗这种动物,鼻子占了脸部的一半哦。”
一阵沉默后,他突然大笑。
“怎么可能有这种怪谈嘛,你可别当真……”
“什么嘛,开玩笑啊?”
“当然是开玩笑啊。那女人有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不过五官很可爱就是了。”
“那她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在车上傻笑呢?坠机的那个时间点,她为什么会说出‘掉落’?”
“我怎么知道!”
“结果还是谜。”
“无关紧要的谜啦!”
“谜底向来很简单。”
我握着方向盘,嘟嚷着说道。天空中飘浮着霞光美丽的云朵。我从靖国大道转进小巷子,一靠近玫瑰公寓,就看到冬绘站在一楼大门前。杰克在她脚边嬉戏,用它健康的那边脸磨蹭着冬绘的膝盖。我把车停好,走向冬绘。
“冬绘,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很担心,在办公室里坐不住啊!”
她的墨镜在四菱商社被摔坏了,现在脸上什么也没戴,那双我最喜欢的可爱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一切都结束了,我采取和平方式解决了,你想知道细节吗?”冬绘摇摇头。
“看到你平安回来,我现在很满足。”
“等你想听的时候,我再说吧。”
“对了,帆坂和大家都很担心你,快点上楼……”
我抓住欲转身的冬绘。
“可以告诉我吗?”
冬绘回头看我,一脸不解。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或许有一天,警方会来问你有关黑井乐器命案的事。当然,我已握有洗清你杀人嫌疑的证据了。”
我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断裂的单边耳机,刚才与刈田的对话就录在里面。
“但是,如果想要洗清你的嫌疑,必须把你做过的那件事告诉警方吧!也就是勒索刈田的事。”
“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冬绘轻松说道,“要是有这么一天,我打算将以前做过的坏事全部向警方坦白,包括七年前害人自杀的事。反正,我一定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赎罪,到时候应该会坐牢吧。要是真有这一天,等我出狱以后,会再来幻象找工作。”
这时候,冬绘才第一次露出不安的表情。
“还是……这里不用有前科的人?”
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我怎么可能在意那种事。”
“是啊,你全都知道了呀。”冬绘淡淡一笑,脸上露出非常后悔的表情,“为什么找我?你明知我在四菱商社这种黑道侦探事务所工作,为什么还来找我?”
“很无趣的理由。我觉得跟你……兴趣相投。”
“兴趣……什么兴趣?”
“广播和电影啊!你还在四菱商社工作时,总是在上下班的电车上听广播吧?就是那个星期五早上播的狂热问答节目。”
“你是说那个节目啊,对啊,我是在听,都是边听边笑。”
因为她的一头长发在脸颊两侧垂落,所以黑井乐器那个衬衫男才没发现她的耳机吧。
“可是,你怎么知道?”
“我无意间听到的,”我随便蒙混过去,“总之,我也喜欢那个节目,都在收听的,虽然收音机是隔壁邻居的。”
“电影呢?对了,之前玫瑰公寓的邻居在你的事务所聚会时,你问过我是不是喜欢弗尔兹的电影,你怎么知道这种事?”
“那也是因为那个广播节目。某个星期五一就是飞机撞上阿苏山的那天早上,你在电车上挑战节目中的谜题吧!就是关于那个电影导演的题目。”
——拍过恐怖电影、名字倒过来念刚好是日文的导演是谁?提示是《TheRing》(《美版午夜凶铃》)。
“啊,我记得,正确答案是戈尔·维宾斯基!”
——GoreVerbinski!哈哈哈,他的名字倒过来就变成了“下巴”,对吧?
“对,但是你以为是卢西奥·弗尔兹(LucioFulci)。”
所以,她才会在电车上喃喃自语:“掉落【卢西奥与掉落的日文发音正好相反。】!”
“广播的信号不佳,我听成《开膛手杰克》,弗尔兹的作品里,那部最恐怖。”
“我想也是。不过,我因此知道你也喜欢弗尔兹,对你产生兴趣。这种疯狂的兴趣,遇到同好比什么都重要呢。所以,我才偷偷跟踪你。可是,你居然在四菱商社上班,我真是太惊讶了,根本没想过你是侦探,当时有点高兴,决定邀请你加入幻象。如果能跟兴趣相投的人一起工作,一定很愉快。”
“真的是……很无趣的理由啊。”
冬绘一脸遗憾。
“我刚才就说了啊。”我笑道。
但是,冬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谎言。
“真的只有那样吗?只因为广播和电影的兴趣一样,你就来找我?应该还有其他理由吧……”
“这个嘛……”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实话,再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我总是很在意……独眼猴。”
“就是那个弄瞎右眼的……”
“对,那只毁掉自尊心的猴子。”
我直盯着冬绘。深呼吸,吐气。不知道为何,突然有点紧张。
“你不是讨厌自己的眼睛吗?所以老是戴着墨镜。”
冬绘在眼前轻轻抬起一只手。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小时候,大家都会嘲笑我的眼睛,在黑板上画我的脸。我本来不在乎,那时候突然开始在意,同学们察觉到这一点,竟然变本加厉,骂了很多很难听的话,做了很过分的事,譬如……”
冬绘把当时受欺负的具体内容告诉我,情况相常悲惨。我想那些小小的加害者,并不是真心觉得冬绘的眼睛怎么样,她只是凑巧被选为他们宣泄的对象而己吧。小孩子是很残忍的,根本不知道玩笑式的攻击可能会改变他人的一生。
我想起冬绘以前让我看过她头发下的小伤口,自杀未遂留下的痛苦伤口。
“从那时候起,我总是低着头过日子,不肯拍照。长大以后,我决定在人前永远戴着墨镜。”
“所以……你开始做那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