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教室里的暧.昧气氛瞬间驱散的丝毫不剩。

人群里那个经常跟徐向笛走在一块儿的男生盯着岑易, 轻啧了下嘴角:“笛哥这运气也真够背的,到哪儿都能碰上岑易。”

边上同学合理分析:“大佬不是七班学委么,班主任又是他小姨, 语文考试前帮带个话正常。”

男生强调:“他可不止这一回跟纪初谣同框出现在一块儿了。”

有女生是岑易游戏粉丝,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人同班同学,走一起怎么了。你看岑易什么时候搞过这些,别搁这儿给人瞎凑对。”

细碎的讨论声在教室里弥漫。

岑易睨着视线, 看纪初谣仍呆坐在那儿没动静, 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走了。”

他说着自顾转身往外踱了两步,动作有些慢,直到听到后头椅子抵开的声音, 这才稍稍提高步频。

来到天桥,处于教学楼和办公楼的交界区,附近没什么学生的影子。

岑易停下脚步,纪初谣跟在他身后两米的距离,垂着眼也不看方向,笔直地走着直线,直咧咧朝他身前撞来。

岑易拄那儿细量了两秒她闷头走路的样子, 轻叹了口气, 右手轻抬,在人跟自己进行亲密接触前, 食指抵着她的额心,把她挡了下来。

纪初谣身形一顿, 抬眸看他。

额心指腹的微凉触感,仿佛带着魔力,比秋风更容易叫人清醒镇定。

岑易径自忽略她的目光,视线下移, 瞥了眼她垂在身侧紧攥的双手,道:“拳头攥那么紧,手心不痛么。”

纪初谣仿佛这才反应过来,怔忪地松了松指尖:“……还好。”

岑易看她呆呼呼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徐向笛跟她搭话问考试准备怎么样的时候,他就站在三班门口了。

明明不喜欢被人关注瞩目的样子,却像个笨蛋一样,一句话都不吭。

“下次可以不用那么早去考场,踩点到就行。”

他说着撤开手,转而搭到一旁的栏杆上,看底下的园林树木。

没由来的一句建议,和前面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

纪初谣愣了片刻,应道:“好。”

初秋的校园绿影婆娑,空气中尽是桂花芳馨,摸不见形的秋风丝丝缕缕绕着弯从廊间穿过,连时间都缓慢下来。

纪初谣觉得他们站了很久,但实际从教室出来到现在不过三两分钟。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楼梯隔间,心想离考试没有多长时间,主动打破沉寂:“那我先去办公室了。”

往前走出两步,又被岑易抓着帽沿,拉了回来。

“我小姨没找你。”

纪初谣:“……啊?”

岑易一本正经地扯着慌:“是我自己嫌教室太闷,想出来吹吹风。”

纪初谣:“?”

岑易继续:“可我又不想一个人。”

纪初谣:“?”

岑易:“班上只有你一个人跟我同考场。”

纪初谣:“……”

岑易睨着眼尾,很是散漫:“干嘛,都这么熟了,这点同学爱都没有啊。”

纪初谣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想起他第一次叫自己阿菜,托她帮忙把选修课表带回教室的时候。她当时没立即表态,他也是这么问她,然后说她一点同学爱都没有。

只是这回又加了句前缀——

“都这么熟了。”

纪初谣脚步轻移,和他一同在栏杆前靠了下来,轻声应道:“有的。”

这话倒是把岑易堵的一个怔忪,失笑了一下,复又看向外面。

帝都的天难得清透湛蓝,显得异常高远,明净得如同一匹水洗过的青布。

纪初谣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操场塑胶跑道的一角,有高一班级的学生正逢体育课跑圈,队列散乱,青春里带着点不守规矩的随性。

“所以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吗。”

岑易听到声音,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昨晚的事。

他调整了下站姿,重心移到一只腿上,左胳膊微屈地搭在横栏上,看向她道:“你以前对别人也都这样的吗?”

纪初谣没懂:“什么?”

岑易:“明明没做错,还要道歉。”

纪初谣蹙眉,解释道:“昨晚是我小题大做了……”

岑易打断她的话梢:“可真正做错打扰到你的人是我。”

纪初谣眉头拧得更紧了点,像在思考。

“但你不开心了不是吗?我不想你生气,所以我对不起。”

纪初谣五岁的时候开始自闭症治疗,最先进行的行为干预,开展十分顺利。但进一步到社交干预时,则显得困难重重。后来医生和林父林母教了她三句话——“谢谢你”,“对不起”和“请你原谅我”。

从五岁至今,她只在最初那几年身体不受控制伤害人群的时候,重复过这几句话。

如今再说出口,只是觉得重要。

岑易,姐姐,从悦,以及七班的每一个人。

岑易垂眸看她。

“阿菜,你知道你这话很容易引起人误会么。”

适时考试提醒铃响起,纪初谣在杂乱声中没太分辨出他的声线,往人跟前凑近了人一点:“你刚说什么?”

岑易却没有要重复的意思,抬手搭上她的脑袋,小手臂自然下垂抵在她的肩颈,带着她的身子往考场走。

正好聒噪的提醒铃消停下来,才拖着腔应了句:“我说——去考试啦,我的前桌。”

纪初谣不疑有他,乖乖“噢”了一声,跟上步伐。

到了教室前的长廊,不少班级窗户大敞,岑易自然无比地收回搭在她后脑勺上的手,顺进长裤口袋里。

走廊上没什么人,一整排安静的教室里,能清晰听到监考老师让大家把复习资料交讲台上的声音。

从窗户走到教室前门,中间有一段石墙的死角距离。

岑易在这个间隙道了句:“昨天忘记说了,前后桌愉快啊,阿菜。”

说着也没等人回应,径自喊了声“报告”,走进考场。

纪初谣只是停顿了那么一下下,指尖无声地在掌心轻挠,像风吹过的触感,接着紧跟走了进去。

如徐向笛所说,这次语文卷子很难。

结束铃响起的那刹,考场里便怨声四起。

纪初谣回到教室,班上到的早的都在对答案,张齐正和姐姐被大部队人马团团包围,讨论这次理解的中心立意以及作文主题。

徐至秦显然已经被打击完一轮,拿着手机给自己调了首哀乐,自带BGM地游荡在教室前后,逢人就问上两句,遇到天涯同命鸟的就悲切握个手,画风凄凉。

纪初谣没有考后对答案的习惯,别人那儿估分都是满分往下扣,到她这儿一般是零分往上加。

她难得考完一次语文自我感觉良好,不想破坏这种心态,索性拿了水杯,到外面的茶水间打水,顺便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