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3/4页)

她想起十几年前,那时候她的父母还陪在她身边。

她的父亲原本是一名南极科考队员,母亲是一名茶叶品鉴师,一个稳重踏实,一个温柔端庄,遇见后便自由恋爱,门当户对,组建家庭。

知眠在这样和谐温暖的家庭出生,得到父母的疼爱、优越的物资条件、良好的教育,生活得很快乐,每天无忧无虑地成长,就像个小公主。

然而她九岁那年,家中发生了巨大的变故,摧毁了美好的一切。

她还记得那年四月,父亲说,有次极其重要的科考,他要前往去南极。

父亲忙于工作,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母亲一直很支持他的事业,从来没有反对抱怨。

在父亲临走前,她还给他包里放了一袋她做的最拿手的花生甜糕,让他饿了可以吃点填填肚子。

知眠当时还抱着父亲撒娇,说要让他回来给她带南极的小石头。

谁能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和父亲拥抱。

父亲离家后,知眠和母亲每天都盼着他回家,谁知一周后,她们等到的却是父亲意外丧生的噩耗。

在科考过程中,因为天气原因,他意外遇险,再也没能回家。

母亲失去挚爱,悲痛欲绝,整个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欢声笑语。

那时候,知眠是第一次感觉到,世界崩塌是什么样的。

在之后的一年里,知眠看着母亲整个人没了盼头,越来越郁郁寡欢,苍老了好几十岁,知眠后来才知道,她这样是抑郁了。

母亲把一些重要的财产寄托给一个曾经他们经常给予帮助的亲戚家,说自己想去外地散散心,让亲戚帮忙照顾知眠。

在父亲去世一年后的同一天,她在家用煤气自杀,被邻居发现以后送到医院,但抢救无效,还是去世了。

母亲写给知眠的遗书中,有这样一句话:“小九,对不起,你别恨妈妈把你一个人抛下。”

其实,知眠从来没有怨恨过母亲的选择,她能理解父母之间至深的爱情,也能明白母亲丧夫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如若不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又怎么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

她相信,她的父母一定在另一个世界在一起了。

所以哪怕自己在这个世界孤单点。

她也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知眠静静看着远方,身后的一个工作人员看到她这样,最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太阳落山后,夜幕彻底降临。

今晚八点,孤儿院的孩子们准备了晚会表演,节目组先安排了大家今晚住宿的民宿,就在小城镇里。

晚上山上气温骤降到十度以下,知眠和几个画手趁着晚会还没开始,打算先回到民宿放放行李,添件衣服。

节目组分配房间时,竟然把她和雨凝霜分配到一间。

两人走进房间,雨凝霜看到里头的装修比较简陋,眉头皱起,“这地方也太破了吧……”

知眠早有心理准备,此刻看到,反而还有点高过她的心理预期,毕竟比这样更差的房子她都住过。

雨凝霜抱怨几句,最后挑了靠窗的一床,走去卫生间补妆。

知眠从行李箱里拿出大衣披上,忽而听到敲门声响起,她去开门,发现是住在隔壁的一个女画手。

她白天一天都跟着雨凝霜,没怎么和知眠搭话,此刻看到知眠,只是礼貌打个招呼,而后进去找人:

“凝霜姐,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啊?我没多带衣服,能向你借吗?”

雨凝霜此刻心情烦躁,从卫生间出来,语气冷淡:“没有,我自己要穿。”

女画手神色微僵,她以为雨凝霜把她当朋友,却没想到对方这样甩她脸色。

她心底生了火气,没吭声,转头正要离开,知眠叫住了她:“我多带了一件针织衫,你要吗?”

对方突然怔住,“你可以借给我吗……”

“可以呀,我不穿。”知眠从行李箱拿出针织衫递给她,而后又问:“对了,你要暖宝宝吗?”

“我天,你还带了这个?!”

知眠羞赧,“我助理查了这里的天气,给我准备的,我也没想到真会这么冷。”

知眠拿出一片给她,女画手笑了:“太谢谢了!”

“没关系没关系。”

她回去,过了会儿另外两个画手闻声也过来,不好意思地问知眠能不能也给一片暖宝宝,知眠都大方给了。

没想到,这件小事骤然拉近了知眠和她们的关系。

中午几人听到雨凝霜对知眠的调侃,心里或多或少对知眠有点成见,觉得女孩对徐尔阿谀奉承。他们没想到知眠性格真的很好,对谁都很友善温柔,一接触,就让人不自觉地喜欢。

快到八点,几个画手从民宿出发,去往孤儿院。

这回知眠走在她们中间,大家热络地和她交谈,而雨凝霜被冷落到了最旁边,没什么人搭理她。

雨凝霜原本想拉着旁人孤立知眠,却没想到知眠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反而是自己被孤立。

她听着她们谈天,气得暗地里妒火中烧。

一行人走到孤儿院。

今晚是孩子们表演节目,同时节目组还安排了画手和孩子们一起互动玩游戏。

随着晚会进行,知眠原本低落的心情也慢慢好转起来。

晚上九点多,到了最后一个节目,全体孩子上台合唱歌曲。

前奏刚刚响起,知眠的手机突然振动。

她低头一看,是段灼。

嘹亮的合唱声响起,她起身走到室外,接起了电话:“喂。”

男人低缓的声音传来,“怎么样,今天的公益活动结束了么?”

“你怎么知道我去做公益活动?”她记得没和他讲过啊?

“看到你微博了。”

“噢……”她微博的确有发,“挺好的,马上结束了。”

“结束了那出来接接我?我到岭山城镇了,只是不知道心池孤儿院怎么走。”

知眠呆住,“你在岭山?!”

那头笑了声,嗓音磁沉:“不然呢,觉得我在骗你?”

知眠脑中呆滞了几秒,回过神,“那你在哪儿……”

段灼道了大致的位置,知眠刚才从民宿来这时,依稀路过他所描述的地方。

她走出孤儿院,小跑拐过一条街道,到了一个分岔的小巷口。

周围环境静谧,路灯的橘光洒在石板路上,街道狭窄,她没看到人,拿出手机拨通了段灼的电话,那头接听后,她问:“我到了这个路口,怎么没看到你……”

那头传来段灼的声音:

“你回头。”

她飞快转头,看到段灼站在七八米开外的巷口尽头。

男人身形高瘦,清疏寡敛,长腿疏漫地踩地,单手插在冲锋衣外套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带着笑意,“现在看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