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比尔·邓邦:打击恶魔(第3/7页)

当时班恩的形象甚至比亨利。鲍尔斯的形象还要糟糕。他穿着一条短裤;头发乱蓬蓬的,沾满了泥土;身上的那件运动衫更是肮脏不堪,满是血迹和野草。

看见比尔也在看着他,班恩退缩了,目光里充满小心。

“不、不、不、不要走、走!”比尔叫了一声。他把双手高举起来,显示他并无恶意。“我、我、我们需要帮、帮、帮助。”

班恩走近了一些,但是仍然小心翼翼。“他们走了吗?鲍尔斯他们一伙?”

“是、是的,”比尔答道,“听着,你、你、你能陪我的朋、朋友待一会吗?我得给他拿、拿药。他犯了哮、哮、哮——”

“哮喘?”

比尔连忙点点头。

班恩跨过那个被弄坏的水坝,走到艾迪的身边,艰难地单膝跪了下来。艾迪躺在那里,眼睛闭着,胸口在不停地起伏。

“哪个家伙打的?”班恩抬起头问道。在那张脸上比尔也看见了与他同样的愤怒。“是亨利。鲍尔斯?”

比尔点点头。

“我猜就是。去吧。我陪着他。”

“谢、谢、谢谢。”

“哦,别谢我。”班恩说道。“是我把他们引到这里的。快去吧。

我还得回家吃晚饭。“

比尔二话没说就走了。也许应该告诉班恩,让他别太放在心上——艾迪自己也不好,傻乎乎地张着嘴。

比尔膛过了小溪,回头看了看。他看见班恩正在面色沉重地从水边捡石头。一开始他不知道班恩要干什么,但是他马上就明白了。班恩怕那些讲小子回来。

4

班伦地区对比尔来说一点也不神秘。今年春天他经常来这里玩。

有时和理奇一块来,但是跟艾迪来的更多些。有时候,他只是独自~人来。他并不是要探险,而是因为从家里到这儿的路他很熟。他走到一座木桥上。桥下一条不知名的小溪带走了德里镇的废水,一直流进下面的肯塔斯基河。他的自行车就吊在木桥的下面,车把和一段桥栏用绳子捆在一起,车轮不会浸到水里。

比尔把绳子解了下来,装进怀里,然后用力把银箭扯了上来。他累得满头大汗。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比尔飞身跨上了他的爱车。

像往常一样,比尔一骑上银箭就像换了个人。

5

“哈哟,银箭!走潮!”

他的叫声比他平时的声音要低沉——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成年人的声音。比尔用力踏着脚蹬,手腕像举哑铃一样向上紧握着车把。他竭尽全力要使银箭突破阻力,加速前进。

银箭总不辜负他的努力。

它越跑越快,道路两旁的房屋一下子就滑了过去。左边是堪萨斯大街和杰克逊大街的交汇处,沿着堪萨斯大街,穿过十字路口,就会到达中心大街。

比尔拼命地蹬着车子。他俯下身子趴在车把上尽力减少风的阻力,一只手放在橡胶车铃上不停地按着喇叭。他那红色的头发被风吹着像是荡漾着的波浪。这时,自行车链盒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一开始是“卡塔卡塔”的声音,到后来几乎好像是在吼叱“哈哟,银箭!走嘞!”他兴奋地尖叫着。

从这里开始的一段路都是下坡。比尔的双脚离开了脚蹬,让银箭自由滑行。他现在像是在飞。

现在一切不快都置之脑后了:他的口吃;爸爸的那双漠然、受伤的眼睛;还有那落满灰尘的钢琴。那钢琴最后一次奏响是在乔治的葬礼——演奏了三首安魂曲。乔治穿着黄雨衣,举着刚刚做好的小纸船离开了家;20分钟之后,加德纳先生就用一条血迹斑斑的毯子里着他的尸体回来了;妈妈无比痛苦地尖叫。所有这一切都置之脑后。他是一个孤独而坚强的流浪者,而不再是一个受惊之后哭喊着找妈妈的小孩子。

他的脚又开始用力蹬踏。他要达到一种速度——不是声音的,而是记忆的——他要打破痛苦的障碍。

他不停地骑,他趴在车把上不停地骑;他要打击恶魔。

前面是个丁字路口,中心大街马上就到了。但是他走的是一条单行道,许多汽车都堵在了那里。比尔像往常一样,东一拐,西一扭,像一条小鱼游进了车流里。他见缝插针,瞅准空隙就往进钻,但是毕竟太危险了——他险些被一辆公共汽车撞上。他瞥了司机一眼,只见司机脸色煞白,朝他挥着拳头,嘴里还嚷着什么。比尔猜大概是说“生日快乐”。

最坏的——也是最好的旅程结束了。危险在千钧一发之际与他擦肩而过。现在他又开始了上坡路。速度慢慢降了下来。某种东西——叫它“欲望”好不好——也随之消失了。所有的想法,所有的记忆又重新爬了上来,钻进了他的脑袋里。好了!想一想乔治吧!

你想得太多了,比尔。

不——那并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想象得太多了。

他拐进了一个胡同,过了一会在中心大街钻了出来。他骑得越来越慢,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和头发。在中心大街药店前面他下了车,走了过去。

6

中心大街药店的药剂师凯尼先生并不很和蔼——或者至少比尔这么认为——但是他足够有耐心,还不跟人开玩笑。现在比尔的口吃更严重了,他真的害怕如果不快点的话,艾迪会出什么事。

所以当凯尼先生说“你好,比尔·邓邦,你要什么”的时候,比尔拿起一张维他命的广告纸,翻了过来,在上面写到:“艾迪·卡斯布兰克和我在班伦区玩。他犯了严重的哮喘,几乎不能呼吸了。您能充满他的哮喘喷雾剂吗?”

他把纸条推了过去。凯尼先生读完之后,看着比尔那双焦急的蓝眼睛说道:“没问题。你就在这儿等着。”

凯尼先生到柜台后面的时候,比尔焦急地等着,两只脚在不安地移动。虽然装药只用了不到5分钟,可是比尔感觉就像是过了一年之久。凯尼先生把喷雾剂递给了他,笑眯眯地说道:“有了这药就没问题了。”

“多、多、多谢,”比尔说,“但是我没有带、带、带——”

“没关系,孩子。我会把它算到艾迪妈妈——卡斯布兰克夫人账上去的。我确信她会感激你的。”

比尔一听放了心。他谢过凯尼先生,马上就离开了。

凯尼先生站在柜台里面看着他走了。他看见比尔把哮喘喷雾剂扔进了车筐里,然后笨拙地跨上了车。“他竟然能骑得了那么大的车?”

凯尼先生心存疑虑。但是比尔竟然跨了上去,然后慢慢地骑走了。那辆自行车看起来十分可笑,东倒西歪地晃动着。那瓶药也在车筐里面晃来晃去。

凯尼先生咧开嘴笑了。如果比尔看见他那么笑,他就敢肯定凯尼先生并不是什么好人。那笑有点酸涩——凯尼怀疑,那瓶对人体全无作用的药竟然会有奇效?在每个哮喘喷雾剂的瓶子上,凯尼都整齐地贴上一个写着“氢氧雾喷剂”的标签。那药就是氢和氧混合物,还掺了点樟脑来增添些淡淡的药味。